书城小说尊敬的秦陵先生
58600500000043

第43章 众多的窗子

地上挖出来的那些兵马俑,不论士兵还是军官,一律不戴头盔,士兵的头上只戴着麻布头巾,更多是把长发挽成发髻,军官则戴着板状牛皮帽子,几乎等于赤膊上阵,这种瓜怂劲儿吓坏了六国正规军。

地下这些彩绘兵马俑不同,它们全部戴着头盔,披着铠甲,盔甲都是用铜丝串连石片做成的,并非实战之物,而是模仿真品的冥器。

于斯看到了步兵,骑兵,车兵,弩兵,它们配备的武器有长柄的戈、矛、戟,有短柄的弯刀、钺、剑,还有远程的弓和驽,全部都是经过铬处理的青铜制品,锋利无比。

另外,这些彩绘兵马俑跟真人比例差不多,只是略高,它们的表情整体肃穆,但并不相同,于斯就像站在一个威严的仪仗队中,心里也跟着肃穆起来。

地上只发掘出了三个坑,实际上秦陵外围的地下埋着无数兵马俑,它们正是秦始皇的百万虎狼之师。于斯怀疑,他面前这些戴头盔的彩绘兵马俑乃是秦始皇的贴身“卫队”。

于斯来到最后一个坑室,看到一辆巨大的战车上站着个无头俑,它身披战袍,身披彩色鱼鳞甲,佩戴着领花和肩花,脚上穿着上翘的战靴,一只手举着利剑,指向正前方,看上去是个等级最高的将领。

于斯在砖地上找了找,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它的脑袋是被盗墓贼砸掉偷走了,还是制造的时候就没有。

一个无头将军在指挥这支神秘的“卫队”?

于斯正在琢磨着,黄哈哈突然下来了,她劈头盖脸地问:“刚才是你吗?”

于斯怔了怔:“谁?”

黄哈哈说:“我问你呢,刚才是你吗?”

于斯说:“我一直在这儿啊!”

黄哈哈转头朝后面看了一眼,嘀咕了一句:“见鬼了。”

实际上在这个陵墓里见了鬼倒是正常的,见了人才不正常。

于斯说:“怎么了?”

黄哈哈揉了揉太阳穴,说:“我跟你那只鸡玩了会儿,太困了,就靠在墙上眯了会儿……”

于斯说:“别绕!”

黄哈哈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迷迷瞪瞪我感觉你回来了,拿起两瓶水又离开了。后来我再一想,就算你渴了也不至于拿走两瓶水啊,然后就精神了……”

于斯说:“你是不是做梦了?”

黄哈哈说:“我不确定……”

于斯大步朝回走去,黄哈哈赶紧跟上来。

于斯一边走一边问:“那个人是男的女的?”

黄哈哈说:“我没看。”

于斯说:“有人来拿水你都不看看?那是我们的命!再说了,你下来了,那个人要是把旅行包拎走了怎么办?”

黄哈哈恶狠狠地说:“我弄死他!”

于斯说:“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人!我们很危险!”

黄哈哈说:“有人咋了?只有你一个更危险!”

于斯不再理他,穿过一个个坑室跑了出去。两个人来到环形墓道里,旅行包还在,于斯打开看了看,没丢什么东西。鸡雏以为于斯要放它出来,它在罐头瓶里不停地朝上跳,于斯把旅行包拉上,背起来,然后顺着环形墓道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黄哈哈:“你另一个防狼武器呢?”

黄哈哈说:“并没有。”

于斯把洛阳铲递给了她。

黄哈哈有点不解,没接。

于斯说:“不要?”

黄哈哈说:“我们要去干啥么?”

于斯说:“找他啊。”

黄哈哈这才接过去。

于斯又问:“你确定你看见的是一个人?”

黄哈哈有些犹豫:“当时我半梦半醒的,没睁眼。”

于斯就不问了。

黄哈哈说:“管他干啥,关键是寻出口。”

于斯再次回头看了看她:“我压根就没想出去。”

黄哈哈有些愣怔。

于斯说:“要走你走吧。”

黄哈哈想了想说:“我还是跟着你吧。要是这地下真有恶人,你还能帮我一把。”

这女娃的口气总是很男人。

走着走着,前面又出现了一个入口,于斯回头看了看她,伸出一根食指放在了嘴前,示意她不要出声。黄哈哈毕竟是个武警,至少在新兵连受过严酷的训练,她立刻把洛阳铲握紧了。

于斯轻手轻脚地靠近过去,朝里看了看,又是一个陪葬坑入口,这是个长方形坑室,里面停放着一辆青铜制作的马车。

他站在入口前观察了一番,慢慢走了下去。

黄哈哈跟着他走了下来。

地面之上曾经出土过秦陵的马车,但大小仅是真车真马的二分之一,而地下这辆马车却和真车真马的比例完全一样,非常庞大,单辕双轮,十六匹马拉车。车厢为前后三室,总共九扇窗子,门在后面。车上有个椭圆形铜车盖,上面覆盖着绢帛。马车通体彩绘,图案繁复而神秘,装饰着大量金银挂件,应该有上万件。车盖下的御者呈跽坐姿态,两臂前举,双手执辔,脸上挂着微微的笑意,每个手指的关节、指甲都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六匹铜马都装饰着漂亮的缨络,膘肥体壮,筋骨强健,给人逼真的皮毛感。它们的神态也各不相同,有的昂首正视前方,有的侧视,有的在嘶鸣,有的在喷气……

于斯首先弯下腰看了看,只看到了马腿和车轮,没发现有人。

车窗是镂空的菱形纹,使用了活动铰页,和现代门窗很相似,可以推拉。由于比例和正常车厢一样,里面绝对可以藏人。于斯谨慎地拉开窗子,举着手电筒朝里照去,空的。

离开这个坑室的时候,于斯突然返回去,停在了马车前,他在观察那个御者。于斯在大理见过真人雕塑,那个人全身涂绘,纹丝不动,他好半天都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个真人还是假人。他担心拿走水的那个人坐在马车上,伪装成了俑。

黄哈哈有点被他的举动吓着了,小声说:“走哇。”

于斯没理她,继续观察这个御者,直到确定它就是一个俑,这才离开。

后面是并排的两个正方形坑室,最后还是两个并排的正方形坑室,每个坑室各停放两辆铜马车,这些铜马车都是单辕双轮,车厢都是长方形,右侧都有一面盾牌,前面都挂着铜弩和铜镞,车门一律在车厢后,圆形铜伞下都站着御者,它们双手驭车,前驾四匹马……

两个人花了半个钟头检查了所有的坑室,确认了每个御者,搜索了每个车厢,并没有发现那个在黄哈哈面前一晃而过的人。他们回到第一个坑,再看那个跽坐在车前的御者,它的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好像在嘲讽于斯。

总共9辆铜马车。

看来,这里应该是秦始皇本人座驾的陪葬坑了。史书记载,秦始皇出游时,车乘总共81驾,另外72驾应该属于随从车队,被埋在陵墓外围的地下了。

他们回到环形墓道里,接着朝前走,都不说话。

鸡雏却“叽叽”地叫起来。黄哈哈看了看于斯,于斯也看了看她,这时于斯才发现,她已经跟自己并排走了。

于斯晃了晃旅行包,鸡雏就噤声了。

黄哈哈先张嘴了:“我们快转一圈了吧?”

于斯警惕地盯着前面,脚步很轻,他瞪了黄哈哈一眼。

黄哈哈的声音更大了:“看把你吓的!”接着她又说:“估计前面就是那个女俑坑了。”

是的,他们已经顺着环形墓道走出了很远,很可能转了一圈了。可是于斯的心里却生出了一个猜测——也许,他们会一直这么走下去,看到无穷无尽的陪葬坑,但永远也看不到最初的那个女俑坑。

他被这个想法弄得有点毛骨悚然。

墓道是平的,并不是螺旋形,所以不可能越走越深,或者越走越高,为什么会回不到起点呢?在这个地下世界里,任何可能性都存在。

这里有太多的异常了,比如空气,都说秦始皇陵里面有水银,但是于斯进来之后并没有中毒,只是有点冷,呼吸极其舒畅,舒畅得令人不安。他想起他有个伯父得了喉癌,医生给他化疗的时候,把他的喉管切开了,后来伯父描述过那种感受,他是这么说的——突然就不用呼吸了,极其舒畅!于斯还听一个死而复生的人讲过,咽气那一刻就像被切断了所有的牵扯,心如明月,呼吸极其舒畅……

黄哈哈突然喊了一声:“站住!”

于斯本能地停下来,但马上意识到黄哈哈不是在说他!果然,前面有个人的背影迅速闪进了一个入口不见了。

果然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