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斯并不认识孙孙,不管他是谁,于斯都必须赶走他。
此时又剩下于斯一个人了,他站在地铁基坑深处,放下了旅行包,把那个洞口上的砖头一块块移开,终于露出了一个入口,他又把移开的砖头一块块扔了进去。
接着,他钻进去,又用那些砖把入口堵上了。
“魔鬼10号线”地狱一般黑。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仿佛是从地心渗出来的,他像恋物癖一样迷上了这股味道。
他拿出了氖光灯四下照了照,两侧是一人半高的斑驳水泥墙,上面是拱形,砌着红砖,看样子确实是个废弃的防空洞。
空气检测仪显示,这里除了有点缺氧,并没有发现有害气体。
他慢慢朝里走了一二百米的样子,水泥墙上出现了一条标语,依稀还能看出字迹:备战备荒为人民。
他停了下来,再次感到了绝望,这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修建的工程,根本不是什么秦陵的入口!
站了会儿,他从旅行包里拿出睡袋,铺在了地上。他打算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然后退出去。在这里睡觉绝对是安全的。
他和衣钻进睡袋,关上了氖光灯,本能地竖起耳朵听了听,防空洞里死一般沉寂。他这才慢慢闭上了眼睛。
如果秦陵入口不在这里,那三番五次出现的诡怪事件算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不明白,也不愿再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迷迷瞪瞪的时候,突然听见了轻微的敲击声……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几分钟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就像有个人用指甲轻轻弹着墙壁,甚至有些调皮。
他猛地坐起来,打开了氖光灯。
看了看旁边的水泥墙壁,他惶恐起来,这里是地下20米深处,谁会在另一端敲墙呢?
那个声音再次消失了。
他关掉氖光灯,重新躺下来。等了一会儿,一直很安静。
他的思路四处乱窜,最后又回到了“隐身”和“飞翔”两个选项上。
上一次,他选择了飞翔,现在他似乎有所改变,如果能隐身,他会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多日来,他就像个惊弓之鸟,一路如履薄冰,最后龟缩在陕西的一个防空洞里不敢露头……此时此刻,他终于彻底放弃了飞翔。
这就是梦想和现实博弈的结果,所有人都如此。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啪,啪……”
他困倦的大脑一下就清醒了,这次他没有打开氖光灯,而是屏住了呼吸使劲听,声音似乎来自他的旅行包!
他在黑暗中把耳朵凑近了旅行包,那个声音果然清晰起来:“啪,啪,啪,啪……”
他突然打开了氖光灯,然后拉开旅行包检查,都是他的物品,并没发现什么异常。看来看去,最后他盯住了那盒鸡蛋。
他把纸盒打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啪,啪……”
他分别把鸡蛋拿起来查看,发现有一枚已经破了一个小孔!
这枚鸡蛋里孵着一只鸡雏!
他看不到鸡雏的全貌,只能看到一张淡橙色的小嘴,它正在努力地啄蛋壳,要来到这个世界。
于斯把它轻轻放下来,随手磕开了另一枚鸡蛋,只有蛋清蛋黄,他举起来喝掉了。又打开了一枚鸡蛋,还是蛋清蛋黄,又喝掉了。看来只有这一枚鸡蛋里有鸡雏。
他趴下来,仔细地观察它。
它太娇弱了,怎么都啄不动。如果它再出不来,就会变成毛蛋。
于斯打算帮帮它。
他需要这只鸡雏。
休息好了之后,他打算再朝前走走。他已经不抱什么希望,问题是他出去之后也是无处可去,在地下,这只鸡雏可以当个生存测试仪,如果空气有毒,它会先死。如果空气没毒,它可以给于斯做个伴儿。在这个死寂的世界里,于斯太需要一个生命陪陪他了。
可是怎么帮呢?
还没等他动手,那个小孔已经变大了,鸡雏开始奋力地往外爬,它的脑袋出来了,伸出了一只脚,又伸出了另一只脚……它的身体全部挣出来了!
可能于斯的呼吸有温度,它“叽叽”地叫了两声,然后歪歪斜斜地朝着于斯的嘴巴走过来,它把于斯当成妈妈了。
它好丑啊,全身的黄色绒毛湿漉漉的,一缕缕贴在身上,不停地哆嗦。鸡雏都是黄色的,不知道它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颜色。
于斯的心差点被萌化了,他知道鸡雏这时候最需要温度,他用双手把它捧起来给它保暖,同时,他把手放在了氖光灯跟前,灯很热。
过了十多分钟,鸡雏终于不抖了,它的绒毛也干爽了许多,蓬蓬的,竟然有点好看了。
于斯把它放在了睡袋上,从旅行包里拿出一瓶水,打开,喝了一口,在嘴里暖了会儿,然后吐在瓶盖里,放在了鸡雏跟前。
鸡雏叨了几口,喝得有滋有味。
氖光灯太亮了,于斯担心鸡雏被灯光刺伤眼睛,关掉了它,拿出了手电筒,手电筒的光柔和多了。可是手电筒快没电了,光线很弱,于斯按了两下手柄充能,声音有点大,把鸡雏吓了一跳,它警觉地跑开了,一只亮晶晶的小眼珠看过来。
于斯不敢再捣鼓手电筒了,他轻轻地钻进睡袋,把一只手放在了外面,鸡雏四下转悠了一会儿,果然跳上了他的手,缩在他五个手指蜷成的窝窝里打起了瞌睡。
于斯用另一只手把手电筒关掉了,地下世界又陷入了漆黑中。
于斯不敢让鸡雏睡在睡袋里,担心半夜把它压死。他用手给它当巢,手也不敢动,这时候他有了一种当母亲的感觉。
就这样,一个人和一只鸡雏相依为命地睡在了一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于斯忽悠一下醒过来,他的一只手依然平平地放在睡袋外,已经麻了,他立即想起了那只鸡雏,五根手指轻轻动了动,感觉到了它的存在,毛茸茸暖乎乎的,这才松了口气。如果它跑了,肯定会被饿死。
他用另一只手摸到手电筒,打开照了照,鸡雏的眼睛眯缝着,接着就睁开了。于斯感觉手上有一些异物,慢慢收回来看了看,差点吐了,那是鸡雏拉的粑粑。
他站起来,把鸡雏放在地上,甩掉了手上的粑粑,然后很奢侈地拿起饮用水冲了冲。鸡雏越来越依恋于斯了,一下下朝他脚上跳。
于斯不想再睡了,开始洗漱,然后吃东西。他给鸡雏撒了一点面包渣,鸡雏就像啄米似的一下下去叨,很快它的嗉子就鼓胀起来。
不知道于斯睡了多久,这只鸡雏已经硬实多了。
吃完了,于斯背起旅行包,一只手握着它,一只手拿着手电筒,接着朝前“勘探”。鸡雏很乖,在他手上不停转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偶尔“叽叽”叫两声。
于斯仔细查看两旁的水泥墙壁,突然有个东西从背后窜了过去,于斯猛地一转身子,把手电筒照过去,那是一只硕大的老鼠,于斯只看到了它的尾巴,它溜进墙下一个很小的裂缝不见了。
这里竟然有老鼠。
于斯暗暗地想,昨天夜里这只鸡雏没有被老鼠吃掉,真是万幸。
防空洞拐了个弯儿。
于斯走过去,脚步慢下来,前面还是无穷无尽的防空洞,他在考虑是不是返回了。
墙壁上有个方形的洞洞,比手掌稍微大一点,引起了于斯的注意,他走过去,看到了一个老旧的马口铁罐头盒,上面有一行模糊的出厂日期:1967年9月11日,他还看到了一根电线接头。
他把罐头盒拿出来,摸了摸它的边沿,很光润,好像老天特意给鸡雏送来了一个家。于斯在里面铺了块手帕,把鸡雏放了进去,竟然很宽敞。他把罐头盒放进了旅行包最上层,然后拉上了拉链。
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他回头问了声:“你还好吗?”
鸡雏无声。
他又说:“感觉气闷就说一声啊。”
鸡雏还是无声。
他停下来,隐约听见鸡雏好像在啄罐头盒:“啪,啪,啪。”声音很清脆。
他放心了,接着走:“你觉得我们应该朝前还是朝后呢?”
一个人太久不说话会出现问题,他需要温习。
“不要急,我们很快就出去了,你会见到阳光,比手电筒亮多了……”
前面出现了一堆碎砖,挡住了半条通道,有一处水泥墙坍塌了,露出了一个黑洞。
于斯停下来,朝里照了照,竟然看到了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