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尊敬的秦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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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有一种东西叫跟踪器

于斯吓得一激灵,接着就听见了脚步声,还有手电光在晃动。

两个黑影出现在了不远处,那正是他刚才关掉手电筒的位置,另一个人说话了:“没有。怎么转瞬就没了?”一边说一边四下照了照,手电筒的光柱从于斯头顶扫了过去,一般人会本能地低下头,于斯却纹丝未动,没发出一点声音。

第一个人说:“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另一个人说:“有可能。回吧,就算有贼,他又能闹哪样?国家都挖不动,他挖得动?”

说完,两个人果然回到甬道上,朝下走了,他们的鞋底擦着路上的沙土,在宁静的夜里十分清晰,渐行渐远。

于斯长长松了一口气,原地躺下来。他再也不敢打开手电筒了。

繁星满天,微风习习。

他再也睡不着,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如果老天能给他两个选择项,一个是能隐身,一个是能飞翔,他会选哪个呢?

想了一会儿,他渐渐意识到这是个经典的拷问,可以准确地折射出一个人的性格。

首先,他想选择隐身。只要把自己藏在空气中,那他就不需要逃亡了,可以完成很多无法完成的心愿。

可是,他又想象了一下鹰的状态,马上变得犹豫了。隐身虽然很酷,却永远被捆绑在地面上,只能侧着身子在人群的缝隙之间移动,太猥琐。而展开双翅在天上飞翔,那是多肆意的事啊,想想都激动。人们仰望着他,够不着,抓不住,满脸无可奈何。他们有枪,但他可以提升高度,飞翔在他们的射程之外,眼看着子弹在肚皮下疲软地掉下去,那将获得多大的快感!并且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扇扇翅膀就走了,天空上留不下一丝踪迹,飞过城市,高山,森林,河流……

如此说来,隐身是“安全”的代名词,飞翔是“浪漫”的代名词。从某个角度说,安全和浪漫是冲突的。最后,他选择了浪漫。

想到这儿,他对着夜空张开了双臂,把身体变成了一个“大”字。

天渐渐亮了。

这一夜,他虽然没有睡多久,但第一次没有被刺鼻的防蚊药侵扰,满世界都是草木的清香,状态良好。

从天亮到游客入园,似乎比一夜还长。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他悄悄打开一袋大列巴和一盒八宝酱菜,又打开一瓶纯净水,开始了他的早餐。吃完,他小心地把餐余收起来,装进了旅行包,然后继续等待。

大概9点半左右,终于听见远处传来了游客的说话声。

他在灌木中换了身衣服,白T恤,牛仔裤,然后背起旅行包,绕到一条斜岔甬道上,大大方方地朝出口走过去。这次他没有戴太阳镜。

出口只有一个保安。于斯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那个保安没怎么注意他。

他一直走到秦陵北路上才停下来。

接下来去哪儿呢?

陕北?

他本能地拒绝这个计划。

自从背后那双看不见的手出现之后,于斯虽然恐惧,但也嗅到了某种超自然的可能性,目前他正在被追捕,最需要的就是逃避现实。可是,如果按照最初的计划逃往陕北,就等于放弃了这种超自然的可能性,踏踏实实地回到了现实中。

一只很小的蝴蝶从他面前无声地飞过去了,忽上忽下地飞进了草丛中。这里终于有飞虫了。

想来想去,于斯决定去骊山。

……

蔡大斗躲在一家小卖店里,看见于斯走进了遗址公园,然而,他从闭园等到静园,始终没看到于斯出来。

他给徐兰雅打电话汇报了这件事,徐兰雅说:“我老公说,他离昆明3000里,现在很清楚了,这个地点就是临潼。看来,他很可能被于斯藏在那个遗址公园里了……我现在就过去!”

蔡大斗说:“您先歇着,让我再观察观察。”

徐兰雅说:“我歇得住吗?”

蔡大斗说:“徐总,他进了公园就没影儿了,您来也没用啊。”

徐兰雅说:“既然确定了我老公的位置,那我就可以报警了,警察肯定能找到他。”

蔡大斗说:“如果警察也找不到他呢?”

徐兰雅说:“就那么大一块地方,他能藏到哪儿去?”

停了停蔡大斗才说:“万一他钻进墓里了呢?”

徐兰雅愣了一下:“不可能!秦始皇的墓连国家都打不开,他能进得去?”

蔡大斗说:“不然,他为什么来这里?”

徐兰雅一下就无言以对了。

……

那个拉客的老汉曾经对于斯说:秦陵的入口在骊山上。于斯觉得,也许那个老汉就是背后那双手的代言人。

他掏出地图看了看,然后从秦陵北路来到了标缝路。

标缝路是水泥的,很窄,只是一条乡间小路,这里比秦陵北路更僻静,两旁都是茂密的植物,一树树的白花、紫花、黄花、红花,开得十分闹腾,就像电视剧里的假花一样。偶尔能在树木的掩映中看到一处农舍,却不见人。

走出了一段路,身后传来了车声。

他回头看去,一辆大巴开过来,驾驶室贴着白字黑字:秦陵——骊山。它是穿梭于两个景区之间的班车。

于斯拦住它,上去了。

车上有十几个乘客,他们的面孔都很陌生。于斯买了票,在最后一排坐下来。

大巴平稳地前行。

他看向窗外,又开始琢磨起来——如果那对可疑的男女真的姓警,他们是如何一路跟着自己的?

于斯猜测,最初他们应该是依靠监控,一直追随他到了宝鸡,他丢弃了车子之后,换了一辆三轮车,他们也乔装打扮,换了一辆三轮车。后来于斯的三轮车丢了,换了一匹马,他们可能预测到了他必然要经过兴平,于是他们先到了,等着他出现。就是说,于斯骑马或者步行的时候,从他旁边开过去的那些车子中,有一辆里面就坐着他们。于斯去吃早点的时候,他们躲在小巴上监视他,没想到于斯也上了车,于是他们立刻装作陌路人了。到了咸阳之后,那个女孩跟着于斯下了车,一开始是于斯跟踪她,结果跟丢了,后来她反过来跟踪于斯,一直追到了西安,追到了冷冻厂,追到了临潼。这期间,她一直跟易小封保持着联系,于是易小封也来到了临潼,两个人汇合了……

可是,于斯从冷冻厂坐上三轮车之后,不止一次回头看过,那条路很偏僻,更多时候没有一辆车,也没有一个人。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在小巴上,那个易小封坐在于斯旁边,他在于斯的旅行包里塞进了跟踪器。最小的跟踪器就像电子表的电池一般大小,很难发现。

想到这儿,于斯有些慌了,他把旅行包从行李架上拿下来,放在腿上,开始翻找。旅行包外面有很多小兜,他掏来掏去,没有任何发现。接着,他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继续查找……

后排上坐着一对夫妻,他们靠着另一侧的窗子,中间隔着两个空位,不过,他们还是好奇地看过来。

于斯搜索完了旅行包,又开始翻自己的口袋,并没有任何不属于他的可疑物件。

他困惑了。

前几排有个女孩朝后看过来。

于斯警惕地看了看她,她又把头转回去了。

于斯把旅行包重新放在了行李架上,只拿出了牛仔帽,扣在脸上,打算睡一会儿。

从表面看,警察在明处,逃犯在暗处。实际上,逃犯在明处,警察在暗处。你根本不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你多少情况,你的心里永远是没底的。

有个人在旁边坐下来,于斯闻到了一股香气。接着,他听见对方说话了:“您是于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