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尊敬的秦陵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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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马嵬山下马不前

徐兰雅、蔡大斗和孙孙还在跟踪着于斯。

虽然这是蔡大斗第一次实战,但他一直喜欢侦探这个行业,读过很多相关小说,甚至自己还尝试写过,从纸上谈兵的角度他也算经验丰富了,他很知道怎么隐藏踪迹,他的车上有很多磁性号牌贴,包括23个省、5个自治区、4个直辖市、2个特别行政区的简称,可随时更换。

到了宝鸡之后,于斯换成了三轮车,双方变成了兔子和乌龟的追逐。

蔡大斗没办法,只好加速,从于斯旁边开过去,直到第二个大路口才靠边停下来。

他选择在这里停车有两个原因,第一,他用望远镜可以看到于斯,于斯用肉眼却看不到他。第二,如果于斯不见了,可以确定他是从哪里转弯的。

车停了,世界一下安定下来。

一直友善的蝴蝶还飞到车窗前落了一下,又飞走了。这只蝴蝶的颜色很花,在昆虫界也一定是个风流的主儿。

这是一趟无尽无休的苦旅,孙孙已经忍受不了了,他回头对徐兰雅说:“这位阿姨,你直接报警不就完了吗?免得这么多人陪你受罪!”

徐兰雅对蔡大斗说:“他违反了合同的第十三条第2款,我会考虑减掉你们酬劳的十分之三。”

蔡大斗赶紧说:“徐总,对不起对不起。”接着他大声对孙孙说:“你不要乱插嘴!干好你自己的事儿!”

孙孙瞪了蔡大斗一眼,说:“我没什么事儿。”然后就戴上耳机,闭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他很快就睡着了,他的脑袋歪在车窗上,眉毛紧缩,表情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挑剔。

徐兰雅依然坐在后座上,她的电话一直不断,她离开之后公司就群龙无首了。没有电话的时候,她会时不时地拨个电话,于斯的,老公的,两部电话还是关机。

等了好半天,依然不见于斯的影子。

蔡大斗下了车,举起望远镜查看。过了好长时间,他突然拉开车门对徐兰雅说:“他变牛仔了!”

徐兰雅下了车,接过望远镜顺着公路看过去,于斯竟然骑上了一匹马,“咔哒咔哒”走过来。她说:“他怎么又把三轮车给丢了?”

蔡大斗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我们该怎么办?”

时间长了,蔡大斗渐渐领教了徐兰雅的强硬,不知不觉把自己变成了马仔的角色。

徐兰雅说:“照常啊。”

蔡大斗嘀咕了一句:“现在他的耳朵能听见全世界了。”

徐兰雅说:“但是他不能听见我们,这是你的工作。”

蔡大斗点了点头,又说:“我很纳闷,他怎么一直不联系你?难道他绑架你老公不是为了钱?”

徐兰雅把望远镜还给了蔡大斗:“装糊涂。”

蔡大斗说:“我是真糊涂。”

徐兰雅说:“那我就该考虑一下了,我不会雇一个糊涂的侦探帮我做事情。”

蔡大斗这才露出了狡猾的一笑:“好吧,我只有一点不清楚,你爱他吗?”

徐兰雅迟疑了半晌才说:“有点心疼他。”

蔡大斗又一次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找到你老公之后,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徐兰雅说:“这就不是你的工作范畴了。”

蔡大斗赶紧说:“那是那是。”

接着他好像听见了什么,突然看了看车内——孙孙已经醒了,他正在拨电话。

蔡大斗猛然意识到,这小子在报警!

……

于斯骑在马背上,迎着那群老太太走过去。

附近并没有村镇,这黑灯瞎火的,她们去哪里跳舞?另外,老太太凑到一起话最多,她们为什么一言不发?

他喊了声:“阿姨!”

那群老太太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

他说:“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一个脆快的声音传过来:“马尾。”

接着,她们就走过去了,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马尾,马尾,马尾……

于斯忽然明白了,老太太说的不是“马尾”,而是“马嵬”!从地图上看,杨贵妃墓位于兴平西12公里,看来他已经很接近了。

众所周知,杨贵妃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妃子,令六宫粉黛无颜色。天宝十四年,安禄山攻占潼关,李隆基携杨贵妃仓皇西逃入蜀。途经马嵬坡的时候,护驾官兵杀死了奸臣杨国忠,又要求处死他的妹妹杨贵妃。唐玄宗无奈,被迫赐杨贵妃自缢,这个千古美人就死在了这个荒凉之地……

于斯夹了夹马肚子,继续朝前走去。

半个钟头之后,前面冒出了一些低矮的房屋,他不确定这是个镇子,还是个旅游景点,很多窗户已经黑了灯,只有稀稀拉拉几处亮光,隐约可见乱糟糟的竹子和毛蓬蓬的树丛。

不知道哪间屋子传出了埙的声音,很低很低很低,就像一个人哭得说不出话。那乐器是土做的,如果说整个关中大地是一座巨大的坟,那么它就是用坟土做的,声音带着一股地下的阴冷和潮湿。它呈椭圆形,有六孔八孔十孔,本身就像一座坟,年久失修,四处漏孔透风。

公路旁出现了一个高高的牌楼,白色的,有石阶通往,那应该就是杨贵妃的墓园了,它对面竟然是个破破烂烂的停车场和驾校。

遥想当年那个绝色美人,于斯的心里生出了怜惜和悲叹。她死在了逃亡路上,没有任何贵重的陪葬,因此,1200多年来连盗墓贼都不愿意光顾她……

身下的大宛马好像突然受到了什么惊吓,它高高地扬起了前蹄,然后嘶鸣起来,声音极其恐怖。

此时,于斯距离那个牌楼还有几十米远,这马是怎么了?

他摸了摸它的背,试图安抚它,大宛马再次扬起了前蹄,落下之后,它朝后退了几步。

于斯忽然有点害怕了,他跳下去,拉着马往前走,可是它高高地扬着脖子,怎么拽都不肯跨出一步。

于斯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的情况。接着,他开始认真地打量起面前的这匹马来,它的眼睛长在两侧,并不聚焦,显得有些木讷,无法通过它的视线来判断它害怕的东西在哪里。

于斯跨上马背,夹了夹它的肚子,说了声:“驾!”

它竟然甩动了几下脖子!不知道它是在用鬃毛驱赶蚊虫,还是在摇头。

于斯又夹了夹马肚子:“你倒是走哇!”

大宛马还是纹丝不动。

于斯跳下来,走到它前面,捧起它长长的脸,就像看着一个胆小的宠物,忽然感到有点好笑。一人一马对视了大概半分钟,于斯绕到它旁边把旅行包拿下来,然后又走到它面前,轻轻拍了拍它的脑门,说:“伙计,你走吧。”

大宛马没有动。

于斯背起旅行包,拉着缰绳把它掉转了个方向:“我们分手了。”

他伸出手,在它的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大宛马突然迈步了,“咔哒哒哒”地朝前跑去。

都说老马识途,它驮着于斯走出了七八公里,也许能找回那个养马场吧。

大宛马离开之后,于斯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迈开双脚继续朝前走去。

刚才,大宛马替他吸引了很多蚊子,现在蚊子变得更多了,耳边一片“嗡嗡嗡”的声音,就像一个大规模的会场。

走过杨贵妃墓园的时候,他隐约看见了七个字:唐杨氏贵妃之墓。

白色牌楼,黄色装饰,更像个灵堂。

他的胃里空空的,那是恐惧和压抑。

他不再看那个“灵堂”,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这里只是个景点,景点而已,附近的娃娃每天上下学都可能路过这个牌楼,他们甚至会在台阶上拍画片……

有人说,杨贵妃根本没有葬于此地。当年在马嵬驿的兵变中,一个侍女做了她的替身,而她本人在皇帝亲信的护送下,从海上乘船逃到了日本。是的,日本也有个杨贵妃墓。

于斯之所以害怕,更多是因为那匹大宛马的反常,有时候,动物反而能看见人类看不见的东西。

他快步走过墓园,忽然想起了一个字谜:“马嵬山下马不前”。他猛地回过头去,身上“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就不说谜底了,你琢磨一下那是个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