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爸爸可以再爱我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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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王子与公主一回合(一)

女生的脸刷地一下红得跟烂了似的,低头不断说着:“可以,当然可以……”

余寒俊含着笑坐下,真是史无前例的坐公交车经历啊!他侧过头看着女生校服上的刺绣标志:“你是学君中学的?”

“恩。”女生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余寒俊,又飞快地垂首笑了起来。啊——神啊,不要这么看着她,她会疯掉的。

“我是你的学长哦!”余寒俊笑意不减,只是把头转向了窗外。

“呃?学……学长?”

“只是没有毕业而已。“

“没?没毕业??”女生大嘴张开,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帅哥竟然在智力上有问题。不过他居然会请人坐公交车,看来脑袋的结构是挺别具一格的!

“是呀,”半路去美国了嘛,“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毕业考?”

“毕业考?是高考吧?”女生心里叹息,算了,低智商的帅哥还是不要的好,“今天是第二天。”

“今天?”余寒俊回过头有点惊愕,这么说,今天考试就结束了?夏天会在一考完就离开吗?

女生张大眼睛,乌黑的眸子含着些许可怜:“对,就今天!你大概还没进过高考的考场吧?”真是……太可怜了!

余寒俊想了一下:“算是吧!”不知道美国的算不算高考。

“你想去看考场?”

“算是吧,”他又想了一下,笑着坦白,“其实是想找人。”

“找人?”真是活见鬼,这家伙不仅会请人坐公交车,还会想到要进考场找人,是不是真的特殊构造啊?“你进不了考场的,想找谁,我帮你!”

“我不知道她几年几班,但是我知道她的名字,她叫夏天。”

“夏天?”惊叫。

“有什么问题?”

“就是那个可怕的转校生啊?”

“可怕?”他的公主怎么会被冠以这种头衔?

“好吧,我帮你,我是她同班同学,不过她这个人很孤僻的,不跟我们一起处,我不能保证能把她叫出来见你。”果然是一丘之貉,都是这么奇怪的人!女生偷偷瞥了一眼余寒俊,为自己之前的心如鹿撞感到浪费。

“好,谢谢!”余寒俊笑着说道,回忆刚才见到夏天的时候,她明明有跟身边的男生说话,为什么现在却有人形容她孤僻?他不禁有点胸闷。

校外涌满了陪考的家长,顶着热烈的太阳在翘首而望,余寒俊抱臂靠在路边一棵凤凰树上,笑地有点冰凉,有父母,真的是很好呀……

他又往挤满人堆的校门口看了看,已经等了三个小时了,这是最后一场考试,应该快出来了吧?不知怎么的,心里鼓得满满地,但是转念又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是等夏天吗?还是等待一位公主的回归?要是回归,又是回归哪里呢?

十年的杳无音信,就像是被风拉断的风筝跟丝线,他们彼此之间的熟悉感怕早已经毁灭成虚空了吧?或许在她十八岁的记忆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八岁的孩子能记住什么东西呢?他不禁嗤笑自己的冲动。但是当年十五岁的他,却记得了全部!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不少家长已经开始高呼自己孩子的名字,一时之间校门口竟然热闹地如同菜市场一样,人声沸腾着,像锅煮开的水。

他想地太深,竟然连铃声都没有听到,看着不断从自己面前走过的搂着孩子的家长,他的心尖蓦然翻腾出苦涩与疼痛,蓦地他一转身,想快步离开这里。

“喂——”一个女生叫住了他。

余寒俊转过身:“是你?”

公交车女生扬手跑向他:“你怎么要走了?”

“突然有急事。”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坦然地毫无瑕疵,但是眼角一瞟到女生手里的东西,又突然顿住,“也许,不是那么急。”

女生跑到他面前,把照片递向他:“还给你,她说不认识你。”

“不认识?”脑袋里忽然被人塞进了一块冰,冷飕飕的气息游灌全身,“她真的叫夏天?”

“真是奇怪,不是你要找她的嘛!”

“她的眼睛是紫色的?”

“对啦——”

“她不认识这张照片?”

女生瞟了他一眼,一边挂心自己刚才考的最后一项科目,盘算着总分大概多少,志愿该怎么填,蓦地眼睛一亮:“喏,夏天在那里,你自己去问她!”说着就一溜烟闪人。

余寒俊撇过头,从人群里毫不费力地找到一个孤单的背影。她——真的很孤单。白色的校服将她原本就比常人高挑的身姿衬托地格外剔骨,齐耳的短发使她后颈的雪白一览无余,更是那发的深黑把这种白色逼成一种苍凉,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落单的天鹅孤独地徘徊在陌生的环境里。那背影——真的很孤单。

“夏天——”余寒俊刚想发声喊她,就听见有人先自己一步朝夏天跑了过去。是跟她一起在公车上的男生,看起来很熟捻的样子,余寒俊心里咯了一下,双手插进裤袋里,不动声色地跟上他们。

“夏天!”男生的笑很阳光,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站在夏天面前。

“你——”夏天有点吃惊,“不回家吗?”

“不急,我给你买了水,谢谢你在临考前开小灶帮我,不然,今天的科目我就惨了……”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烈的缘故,男生的脸上晕染着一层淡淡的红,以及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珠,使他看起来格外健康。

夏天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水,默默拧着瓶盖。

“我来帮你。”男生殷勤地把自己的那瓶水夹到胳肢窝下,伸手拿过夏天的水帮她拧开,又递给她。

夏天低头接过水,并没有喝:“谢谢!”说着从背后书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男生,“你一定很热,脸都红成这样了。”

男生显然很开心,接过纸巾抽出一张,闻了闻纸巾所散发出来的清香微笑着说道:“夏天,原来你喜欢葡萄的味道啊?”

夏天一愣,把多余的纸巾塞进书包里,转身向前走着:“还好。”

男生快步跟上:“我们去庆祝好不好?”

“庆祝什么?”

“庆祝我们迈向大学啊?黑色七月已经结束,我们当然要庆祝一下。”

“不了,我要回去跟妈妈收拾行李。”

“呃?”男生的脸猛然一沉,“你要去哪里?”

“飞去英国。”夏天慢吞吞地走着,抬头看了看蓝色的天空,阳光一瞬间变成一种刺眼,扎入瞳孔里突然形成重重飞扬着白点的黑影,她扭头看着身边跟自己并排走着的男生,“对不起,古扬。”

“对……对不起什么?”古扬的嘴角抽了抽,不经意地泄露了一丝失望。

一架飞机拖着尖锐地轰鸣声从他们头顶飞过,夏天又抬头看了看天空,蓝地有点幽深的背景上,是那架飞机穿过薄云时拖拽出来的一条细长的痕迹,很淡很淡,几秒之后便又消失了。

古扬停住脚步跟着向天空望:“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夏天收回目光。

“你一边走一边看天空,都不怕撞到人吗?”古扬跟上。

夏天笑了笑:“没事的。”

“夏天——”古扬有点发涩地叫了一声,手里紧拽着那张飘散着葡萄香气的纸巾,“你不要总是把关心你的人推开。”

夏天转过脸来,古怪地看着他:“关心我的人?”这个世界上关心她的人,不是只有妈妈一个吗?再也没有人了,再也没有人了……

“我啊,我……我我很关心你的。”古扬涨红了脸,把好好一句表白的话硬是说成了破句,更是把好好的一个“喜欢”愣是说成了“关心”。

余寒俊跟在后面蓦然地发笑,小兔崽子居然敢向他的公主表白,真是活腻了!他又看着夏天的侧脸,阳光下微微反射着光芒,挺秀的鼻梁跟唇线勾勒出金色美好的线条,真的是像极了天鹅啊。

“谢谢。”夏天不看古扬了,她脚下的方向一变,转进一条小巷,“古扬,我只能谢谢你。”其他的,给不了。

古扬站在巷口,盯着那抹慢慢行走的白色背影,明白了她话语里的含义,终于大声喊道:“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你不给我关心的机会,怎么知道我的关心你不需要?”

夏天停住,转过身看着他,只是轻轻笑着,似乎回忆了一下什么,说道:“如果你夕阳里的影子,可以漂亮过一个人,那么我就接受。”

“谁?”

“我的王子啊——”

“你的王子?”

夏天点头:“古扬,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是,你不适合做那个王子。”

古扬的喉咙卡了一下:“只能——是朋友吗?”

“恩。”

多么年轻的生命,多么热烈的青春,余寒俊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叫古扬的男生满怀伤心,带着极度重创的表情黯然地离开,心头倍感美好。他羡慕,却不知道在羡慕什么。

夏天看着古扬离开,突然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蓝色的天空,迈步朝前走。

余寒俊随着她的视线望入蓝天,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她总是望向天空。

她慢慢走着,小巷里回荡着她黑色皮鞋触地的清音,仿佛心跳的节奏,一下,一下,又一下……狭长的巷子把辽阔的天空切成了一条长线,仿佛是一条河流源源流伸,不知道要流向何方。

余寒俊静静跟着,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像个偷窥狂似的这么跟着她。明明是来见她的,为什么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保持这样的不近不远?他不是变态,为什么要做变态的事?他停住脚步,盯着那个背影看。

夏天的脚步也蓦地停下,飞快转过身来:“为什么要跟着我?”

“呃?”余寒俊被她这样的速度惊地一愣,但旋即又恢复常态,慢慢走近她,直到两个人的距离只剩下一步,“只是想看看你。”

“流氓!”夏天的目光冷冷的,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余寒俊的胳膊,飞快转身巧劲顶起他的身体往地上狠狠一摔——一个猝不及防的过肩摔诶——

“嗷——”余寒俊躺在地上痛地眼睛眯成一条缝,盯住夏天的脸,满脑袋都是公车女生的那句话“就是那个可怕的转校生啊”,他想他懂了什么叫做“可怕的转校生”了。

“看够了没?”夏天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拉了拉衬衫的肩膀地方问道,“还要不要再看看?”

“你——”原本还想着跟她相认来个感天动地的大拥抱,谁知道话还没说他已经被当成沙包来了个“撼天动地”,把他的一身绅士形象全部扫光不说,最可恨的就是那句“流氓”!余寒俊的脑子一热,从地上跳了起来抓住夏天的书包向后一拉,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当然还没看够!”

好吧,让流氓来地更猛烈些吧!

夏天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这么耐摔,屁股都四开花了还能再跳起来抓住她,于是拱起手肘想再给他点教训。

她才一出手,余寒俊就洞悉到了她的意图,身子侧过一点刚好让她的手肘擦边,顺手乘她不注意又脱下了她的书包,紧紧从背后钳制住她。

“丫头,你不会是想再来第二次吧?”开玩笑,第一次是失误,第二次如果再被袭击成功,他就不叫余寒俊了!

夏天愣了一愣,这样极具调侃又深藏宠溺的一句“丫头”把她整个人瞬间冻住,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连被余寒俊转过身来抱住逼到墙面都没有反抗。

“怎么不说话?”余寒俊凑近她的脸,忽然闻到从她发间飘出来的清香,嗓音不由变地柔软,“在想什么?”

夏天回过神:“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唔——让我想想——”余寒俊抬起脸装做沉思着。

他沉思的模样带给她一阵强烈的心脏冲击,那样精美的五官似乎妖孽一般在她的脑子里炸开。好像是十年前那张还显稚嫩的脸被突然放大,如一团无息的烟雾悄悄潜入她的思维,慢慢与眼前这个“流氓”的脸划上等号。

糟糕,她在想什么?

“走开!”她用力想推开他,好像在推开一堆细菌,那样厌恶的表情仿佛恨不得自己的眼睛里能飞出小李飞刀来。

怎么会把眼前的流氓想成余寒俊?夏天恼怒自己,更恼怒这个好死不死长成这样的流氓。

余寒俊眯起了眼,把她压地更紧:“你知道我是谁吗?”

“流氓!”夏天不假思索破口骂道,好像觉得把这个人的身份撇地跟余寒俊越远心里就越舒服。

“你真聪明——”他又靠近了一点,两张脸之间只放得下一粒米的空间,但是后来他才懂得,他们之间,就算是一颗沙子的距离,他也容忍不了。

“你想怎么样?”

火热的呼吸加上空气中火热的阳光因子,把余寒俊的身体也烧地火热,他一掌撑住墙面,盯着夏天洁净的脸看 ,慢慢游弋着视线从额头的刘海到神秘如爱琴海的紫色眼睛,再到秀挺的瑶鼻,最后到那张看起来柔软无比粉红粉红的小嘴——

夏天惊住,手心里不断冒着冷汗,正当她以为他要施行他身为流氓的“公事”时,他却只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了轻轻地一吻。

这一吻,就好像是绽放在冰雪里的雪莲,那么澄澈纯净,柔软的唇瓣触碰到她眼睫上的质感,宛如一只蜻蜓,幽雅落水而点,点完,蜻蜓飞了,但是水面的涟漪却在不断壮大。

她的呼吸急促,酡红了脸,这个世道上的流氓为什么这么变态?变态到——可以这么温柔?

余寒俊笑着看她,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丫头,你还没熟呢——”

“变态!”夏天用最快的速度平息自己不正常的情绪,抬起膝盖朝他的下档——

“啊——”

“少爷,你要的冰袋。”管家站在余寒俊的房间门外,看着躺在躺椅上的余寒俊皱眉。

“放到桌子上就OK。”余寒俊的脸对着落地窗外的花园说道。

“是的。”管家放下冰袋,再关切地望了望余寒俊,“需——需要叫医生吗?”他不由地想起余寒俊回来时候的模样,一张死灰的脸夹着屁股走路,见到谁就冲谁发火。听老刘说他上了他的车没多久就把他打发回来了,究竟是遇到了谁呢?但是谁又能把他的——管家情不自禁地把视线停留在余寒俊的腹部以下。

是不是美国太开放了?开放到他们的少爷在街上就随便XX——不禁抖了一下。

“不用,我没事。只是——太热了,拿冰袋降温。”

“是,我叫技术房的人把温度打低一点。”管家识趣地不点破,乖乖地带门退了出去。

“嘶——”余寒俊坐起身,看了看桌子边上的紫色书包,苦笑出声。

他从来没想过夏天会用这种方式迎接他,十年的离别,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重逢,真是——匪夷所思。他想他这一辈子或许连下辈子都不可能碰到这种奇怪的相逢了。更幽默的是,他现在居然很想笑——笑什么呢?好像有很多情绪在充斥着。

当然,他当时痛地就差没有当场撞墙了,那丫头转个身就像蛇一样溜走,怕是也吓地不轻。所以关于他到底是不是流氓、变态这个问题,恐怕还得需要时间考证。他不禁期待着跟她的下次见面,当她知道他是谁之后下巴从嘴巴掉下来的模样,肯定比他现在的样子更加滑稽。

他从躺椅上垂下两只长腿,无力地瞥视自己的受伤部位,脑袋里却一下子飞到了那一记亲吻。

她的眉目如画,上面还有咸咸的汗味,也有从分开的刘海内飘出来的清香。他不禁闭起眼睛再一次体会那一刻的感受,嘴角轻轻含着笑,似乎夏天还在自己面前,似乎他的唇依旧留在她的眼睫上。那瞬间,夏天的眼睫轻轻颤抖着,像只受惊的兔子,仍由他的嘴唇附上来。那是多么令人沉醉的时刻——可是那丫头居然——

他霍地睁开眼睛,最开始被打击到的锐痛突然又回到了身上似的,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朝受伤部位推涌。

那丫头真是野蛮不少啊——亏她还那么纯情地拒绝那个古扬,他真希望她也能给古扬来上这么一下。

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无限美好地延伸在房间内,余寒俊坐在躺椅上的背影线条优美,白色的衬衫隐隐泛着金红色的光芒,他静如雕像,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去多久,桌子上的冰袋开始化水,一滴一滴落到地毯上,****成一片深深的蓝色。

夏天一路冲上一辆18路,慌乱地边向后看边掏身上的口袋,忽然一抖,完了,皮夹放在书包里,而书包在流氓手里——于是头皮发麻,窘红着脸看着司机。

“今天坐车免费!”司机看一眼夏天。真不知道这个高中生走了什么****运,刚好碰到今天有个神经病丢了一张100块的美金说要请人坐公车,真是神准到枪口上了!

“啊?”司机的口吻颇不耐烦,显然这句话已经重复地他想去切腹了,夏天被怔了一下,僵硬地回了一笑,匆匆往车厢的最后面跑。

“夏同学?”公车女生从资料里抬起头看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夏天。

“呃?”夏天气息未定,愣愣看着她,似乎还在脑袋里搜罗这张脸的主人是谁,良久才终于开窍,“苏小小?”

苏小小笑开来:“你跑这么急干什么?谁在追你?”

夏天瘫软地倒到苏小小身边的椅子上:“没……没有人追我,我看公车快开了,就跑了几步。”

“哦——我还以为,你在躲那个人。”

“那个人?哪个人?”夏天的身子猛然弹了起来。

苏小小被她巨大的反应吓了一跳:“就就就就是那个给你照片的人啊——”

“照片?”夏天的心一沉,“他是不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五官很精美?”

点头点头点头,顿住:“不过好像脑子不太好使。”

“呃?”

真的,是余寒俊?

已经下了车,已经距离得到这个讯息有半个多小时了,可是——依旧没有办法消化。

他回来了?

没有回来?

是他?

不是他?

夏天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沿,抓狂地撕扯着偷偷摘下来的木槿花。

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吗?是故意跟着她的吗?是真的想吻她吗?脸上突然一热,十八岁少女骚乱的心一下子原形毕露。那么美好的时刻,她做了什么?

“啊——”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尖叫——她居然,居然——蓦地垂下脑袋,被折磨成光秃秃枝杆的木槿被晚风轻轻吹动。她忽然又望向天空,黄昏彩霞美好地像是奔放的少女,落进她的眼眸中像是用水彩抹就的一般迤俪——

可是就算是又怎么样呢?

她明天,就要飞去英国了。

一种浓烈的苦涩与无助从心底翻涌而上,就像当初得知余伯伯病死,而余寒俊被“流放”到美国时那样,她心里小小的挣扎小小的呐喊终究改变不了任何结果。

那段记忆很遥远,很遥远很遥远了,可是就是那么遥远的东西,竟然可以在不经意想起的时候都那么蛰她一下蛰她一下。

小时候无法理解自己这种偶尔的心痛是为什么,还以为自己的心脏出了毛病,告诉母亲,母亲说“夏天,会痛的地方才会爱,如果有一天不会痛了,那就是不会爱了。”

她把头仰地更高,几乎平视着那些热烈的彩霞,曾经有那么一刻,这样的黄昏,映甄了一个王子绝美的容颜,可是为什么,这十年的生活里,只有她跟母亲两个人呢?

她起身,慢慢地走进大楼的电梯,看着成排的数字按钮一直没有按下去。透过银白色的电梯门,她依稀看到自己的脸,倒影在不锈钢门面上是那么模糊,就像是被眼泪模糊的视线一样朦胧,朦胧到,有快要被闷死的感觉。

“叮——”电梯门突然打开,进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人。他看了一眼夏天,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是夏天一下子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擦擦吧,这样回家,妈妈会担心的。”男人递给她一张灰色的手帕。

夏天用余光瞟着那个人的衣角,犹豫地接过手帕。

他的身上有一种医院的消毒水味道,但是并不呛人。他递过来的手帕却是飘着一层玫瑰花香,萦萦绕绕在鼻间,很好闻。夏天不禁用力吸了一口,胸腔里的那种窒息感好像也慢慢消散了。她不好意思地慢慢濡着脸上不小心掉下的眼泪,一面打量他的下半身。

他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很简单的裤子,裤管口微微磨出线条,似乎是因为走路太多造成的,脚上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很干净,干净到她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提着鞋子走路的。

他察觉到她在打量他,于是咳嗽了几声问道:“你几楼?”

“10楼。”夏天低着头回答,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曾经哭过。被任何一个人看见都有可能传到母亲的耳朵里去,她不想母亲为她担心。

男人愣了一下。这里的每一层楼只有一个住户,而自己也恰好是去10楼,那么她是???

她有点偏高,大概有175这样,这个不难理解,因为有句话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女”,遗传这种事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本质。就是因为高,给人一种特别孤傲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始终不肯抬眼看他,更让他觉得她分外孤僻。第一眼的时候他就觉得眼熟,可是她也真是吝啬地只让他看了那么小小的一眼,所以他还是不敢确定。

但是,她为什么会躲在电梯里哭呢?只是那么仓促地一瞥,他就已经从她的表情里觉察出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这种疼痛很让人有想呵护她,充当她英雄的欲望。

孤落无援的浮萍正是如此摇曳无助,此时的她,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一样。

落在头顶上的目光让她局促,她的脑袋飞快旋转着,用了最老套的桥段掩饰尴尬:“手帕脏了,你住几层,我洗过之后来还给你。”

“我不住在这里。”

“呃?”夏天终于抬起头,像是久违了阳光的向日葵,终于迎接到了太阳,“你不住在这里?”她的余光很快扫视到他只按了一个10层,顿时有一种被绑住的感觉,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

“我应该住在这里吗?”男人笑着问。

他的五官长地很温婉,就像他说话时的语气一样温温吞吞的,他笑着瞅她,牙齿异常整齐,眼睛有些弯成月牙,嘴角微微翘着。很舒服的一个男人,舒服到,好像可以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往自家床上放——当抱枕用。

“叮——”电梯停到了10楼。

他很礼貌地想让她先出去,可是夏天却飞快地按上关门按钮,瞪着眼睛说:“你是谁?”

男人蹙眉,有些难以理解地看着她。

“我不管你是谁,总之如果你是来做说客的话,就立即滚。”夏天的脸几乎激动地有些涨红。

他更加迷惑。

“如果不是,请你不要告诉我妈我刚才……”她顿住,不知道怎么把“哭”字说出口。

“如果是的话,就能告诉她吗?”他突然领悟过来,笑着按了电梯的开门按钮,率先走了出去,“出来吧,夏天。你认不出我,我可是认出了你。”就因为那双擦干了泪水的眼睛,是紫色的,他甚至可以不看她身体的任何部分就可以断定她就是夏天。整整消失了十年的夏天啊。

“你……认识,我?”夏天迈出电梯,仍然卸不了一身防备。

不是她想防备,而是已经习惯了防备。她就像是守侯在母亲身边的一只黑猫,有任何不祥和的动静都会让她竖起耳朵竖起尾巴甚至是竖起爪子来驱逐一切。

但眼前的人??

“如果你没有忘记,可以喊我一声柯臻哥。”柯臻有些怜惜地看着她,手已经按响了门铃。

“柯,臻,哥?”夏天白天考试ABC的脑子一下子严重当机,余寒俊的余震还在不住地荡啊荡啊,又跑出来一个柯臻。接下去如果开门的是她的那个父亲,她说不定也能气定神闲地接受。

“天天,你没带钥匙?”王萍系着围裙开门,眼睛眯了眯,一下子愣在门边。

“阿姨。”柯臻终于为这十年如一日的海底捞针式寻找松了一口气。

“你,你是?”

“柯臻,阿姨,我是柯臻!”柯臻有些激动,几乎想冲过去抱住这个美貌与橱艺并重的阿姨。

那时去夏天家聚会的时候,都是王萍亲自下的橱,三户人家其乐融融,过了很多那样美好的日子。可是如今再去回想,都像是枚刺一样,时间越是隔地久远,扎得越是深刻。

“砰——”王萍突然关上了门,从门内传出嘶吼的声音,“走,你走……”

柯臻愣住,才刚涌上的激动被淋了个彻头彻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