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谁非的争论,在残酷的战争面前早已不重要了。一朝硝烟弥漫,金戈铁马,便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大木朝新登基的昭帝赵无极,于平昭元年率五十万大军亲征雄踞北方草原沙漠的雄鹰辽国。铁蹄所到之处青草皆枯,家园尽毁。这一仗从春天打到了冬天,如拉锯一样往复争夺,长久僵持着。
初冬,在这将要破晓的天幕里,似乎只有凉意,阴阴暗暗,不见黎明。连庭院上空的那轮圆月,都像饱经风霜的老人,苍迈地梳理出有些惨淡的白色月光。
苑昭禾站在萧瑟的寒风中,拿着一件狐裘,望着站在庭院中那道长长的背影,无奈的摇头。
近月来的战势越来越紧,形势对辽国十分不利。这三十几年来,辽国大小经过一场内乱和数十场的平叛及政变,国力本身虚耗。
五年前,曾经的南院大王也就是展凌白的父亲,终于平叛了辽国内的大小势力,把这片草原统一到了一起。前年又娶了西夏的公主,做了政治上的联姻,就是为了可以横纵联盟,以抗衡越来越强大的木朝。怎奈却是强虏之末。越发老迈的身体越不中用,这才会在弥留之际,把次子展凌白密令调了回来。
如今的辽国,就像风雨中飘摇的一叶小舟,危在旦夕,纵展凌白再如何的武功高强,易是独木难撑。
眼见着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担着大辽一国责任的展凌白,该是怎样的沉重。
苑昭禾慢慢走了过去,把狐裘披在了展凌白的身上。
“回去吧,外面凉!”苑昭禾心疼地说道。
“昭禾,我召回了雷藏云,如果将来我有什么……”展凌白的手抚到了苑昭禾的柔发,怕碰碎了般,来回地婆娑着。
“不许再说,我们说过要在一起,就一定要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们也要在一起。”苑昭禾断然拒绝,她知道展凌白话语里隐含的意思。
“赵无极的大军马上就要打到这里了,我担心你。”展凌白双手握住了苑昭禾的肩,因连着熬夜,有些微蓝的眼里带出鲜红的血丝,直直地瞪视着苑昭禾。
“你担心什么?纵四面楚歌,风烟渺渺,又如何?他能强迫我跟他一起回去么?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回那个囚笼里去,难道你还不信我?黄泉之旁,三生石上,白首不相离,除了你,我谁都不会等。”
苑昭禾挣脱了展凌白的双手,咬牙说道。
展凌白低头无语,他转过身,拉着苑昭禾走进营帐之内。
大殿里,已经站着十几位将领,正在听从着越天盟盟主,现任辽国军师朴济分配着城防部署。
这将是一次生死之战。若是圣京守不住,辽国也就亡了。
站在那高高挂立的地图前,苑昭禾忽然想起有一天夜晚,赵无极曾经带着她在一座密室里,让自己看过一张差不多大小的地图,赵无极英姿勃发地向自己讲述着洪图大志,统一天下的宏伟愿望。天生的王者气息,直直地逼人。
差不多相同的一张地图前,展凌白却是另一种神色,他眼里没有一点的野心,只有淡淡的悲凉。若是没有这场战争,他是绝不会站在这张图前。他的一片冰心全在苑昭禾的身上,想的也是平静自由的生活。虽有命由我,却天不遂人愿,有些天灾人祸,真是躲也躲不过的。
“王爷,辽夏两国早有盟约,臣想派路维青去西夏借兵,请求支援。”朴济俯身,对正看着地图的展凌白说道。
“好。”
事到如今,除了去西夏救援还有什么办法呢,展凌白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路维青说道:“十天之内,不管西夏是否有回复,都要回来。”
“我一定想办法求得援兵。”
路维青的话语不多,他深知此去责任重大,或许有去无回,他们兄弟四人,自幼一起,虽无血缘,却胜过亲生。出道那一天,就曾发誓,生死同命,富贵同享。若是可以渡过这场劫难,什么王位什么皇帝,谁愿做来谁做,他们还是如以往,结伴江湖,才是笑傲人生。
展凌白松了手,路维青笑了笑,转身就走。走到殿门口时,忽听得苑昭禾在身后喊道:“路维青,不管要不要得到援兵,你都要平安回来,我一定亲手煮一锅粳米粥给你喝,你必须回来!”
路维青走过门槛的脚顿了一下,只觉得眼眶微热,并没有回头,却笑着说:“好,就冲这锅粥,我也非回来不可。”
“一言为定。”
苑昭禾强忍着眼泪应道,想起竹林小筑时与他玩笑的情景,心头更酸。
路维青走后的第三天,赵无极的军队突破了圣京外围的三层防线,攻到了圣京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