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了脚步向那边飞奔过去,手里的羊角灯笼也止不住地摇晃起来,她只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红得犹如朝霞一片,心早已柔成了一滩温暖的水,足以抵御西京冬夜的风雪与严寒。
“展凌白!”
这一声呼唤明显比刚才急切许多,就像喷涌而出的一眼清泉,蕴藏着无限的眷恋与深情,包容着万千种思念与期盼。
苑昭禾走近他身旁,迅速将手中的宫灯放下,迟疑着去拉他的衣袖。
黑衣人依然一动都没有动。
她试探着将双手贴近他的脊背,触摸到男子肌肤的那种特殊感觉让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紧紧地、用力地从后面环抱着他的腰身,眼泪瞬间就湿了脸庞贴着的那片衣衫,柔柔地呢喃道:“凌白……凌白,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她听见他的回应,顿时只觉得无限欢喜,任由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涌出来,低声诉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我虽然身在东宫,心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过!我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如果当初你肯答应带我远走高飞,我就是死……也不会进这龌龊的皇宫来……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太子,一直以来,我心里……都只有你一个,唯一的一个……”
这些话,她压抑了太久太久,在梦中对他说过无数次。
此时此刻,她只想抓住这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将自己的心声都诉说给他,无论他作何反应,她都要将这一切告诉他,好让他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你如此希望站在这里的人是他吗?”
赵无极低沉的语调压抑不住话语里带出的悲伤,那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恍若晴天霹雳,让苑昭禾顿时松了手。
“是……你?太子殿下?”
十几支火把从殿前同时燃起,几乎点亮了这个树木葱茏、晴天都显得有些昏昧不明的地方,苑昭禾懵懵懂懂地看着转身过来的黑衣人,那是一张与展凌白截然不同的面孔,高贵中带着庄严,确凿无疑是太子赵无极。
赵无极紧紧地盯着她,清明的眼中射出一缕几乎要将她撕碎的犀利之火:“没想到是我?”此时的他只觉得万分羞愤、悲伤、恼怒、妒恨……一层层,一缕缕的情绪燃烧着要冲破他的心房。
苑昭禾紧抿着嘴唇,微微昂着头,却只是沉默。
这显然是一个早已设好的局。
始作俑者就是她的亲姐姐。她早就应该想到,以展凌白内敛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留簪之事,是自己大意疏忽了,也是自己太急切,但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姐竟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对付自己。苑泽卉若是想要这太子妃的位置,她一定会毫无怨言地让给她,何需如此大费周折,安排这一场戏。
苑昭禾只觉得心上被谁捅了一刀,又痛又冷,目光也越发的飘散,甚至不愿再去看,她微微合了合眼目,唇角勾出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
“太子妃,难道连一句解释都不想对本宫说么?”赵无极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冷声道。
她清冷地收回了目光,说道:“没有。”
见此情景,赵无极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昔日高贵端庄之态丧失殆尽,他扬起手从她的面颊上扇了过去,怒道:“无耻贱人!”
苑昭禾没有躲闪,脸上也毫无惧色,那一记重重的耳光正打在她脸上,她立刻跌倒在地,一缕血迹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在四周火光的映衬之下,显得异常的诡异与凄凉。
“太子妃不守妇道,私通贼寇,其罪当死,本宫念其曾救驾有功,免于死罪,革除太子妃位,入鸾宫佛堂思过,终身不得出宫!”
苑昭禾伏在地上,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天际映出的一颗星辰,在漫天的火光中,恍如解脱一般,带着浅淡的笑意说道:“臣妾谢恩。”
次日清晨,滴翠带着满心的同情与不忍走进听雨楼正殿时,苑泽卉正悠闲地饮用着御膳房里送来的十全大补汤。
“娘娘,您听说昨晚迎芳殿前之事了么?太子妃她……您能否和太子殿下讲个情,救一救她吧!”
滴翠匆匆忙忙讲完了事情经过,带着期盼之色看向苑泽卉。
“救她?你可知道她犯的是何等重罪?这种罪名比谢良娣更不可恕,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妇道人家,既不敢、亦不能去讲这种情,只怕我一开口,太子殿下就会将我一起看成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
“可是……娘娘,您有没有听过宫中的传说,关于鸾宫的诅咒……正宫娘娘是入不得鸾宫的!只要进去就会不得善终……太子妃是咱们家的二小姐,您是她的亲姐姐,打小就在一处长大的……”
滴翠有些战战兢兢地哀求着,她知道现在的苑泽卉与以前的不同,有些话不能太直接地说出来。
“鸾宫?诅咒?”苑泽卉无动于衷地放下玉盏,缓声说,“如果诅咒只会针对皇室正宫娘娘,入鸾宫之后就是死路一条,她要恨的人也应该是她自己和她的亲姨娘!当初若不是因为景妃设下掉包计,东宫主位根本就不是她的。到如今自作自受,她又能怪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