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支桃花簪,做工、款式,分明就是她今年花朝节前往花神庙时鬓发上所戴的那一支,第一次见到展凌白时她也使用过,但是后来回府时清点随身物品,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支簪子了。因为不是贵重之物,苑昭禾也没有让寒烟仔细寻找,更没有将遗失桃花簪这件事放在心上。
——这支桃花簪怎么会突然离奇出现在东宫内?难道是从天外飞来的不成?
苑昭禾紧紧握着这支桃花簪,突然之间她仿佛得到了什么启示一般,将簪子拿到烛火下仔细查看,立刻看见了那四个令她触目惊心的字。
展凌白存。
她有些欣喜若狂地抚摸着簪尾上那一行精心雕刻出的小字,情不自禁地将桃花簪贴到了心口处,一阵喜悦夹杂着悲凉的情绪让她的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划过她的桃花面颊,一滴滴落在簪身上。
她痴痴迷迷地看了半晌,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她伸手擦了一下眼泪,对着外面唤道:“青染。”
“娘娘,奴婢在。”青染应声而进,在门口处福身请安。
“今日沐风阁内外……可有人来过?”苑昭禾强忍着心头的悸动,声音平静地问青染。
虽然她尽量克制,神情之间的异样还是让青染心生疑惑,她回头环顾了殿内一周,才恭顺地答道:“回娘娘,除了刚才蓉良娣到过娘娘的寝殿,今日阁中并没有闲杂人等来过。”
苑昭禾立刻追问道:“外面墙院呢?有没有人翻越宫墙?”
青染见她如此认真,不禁莞尔笑道:“娘娘想是感染了风寒重症,病中才会如此胡思乱想,这里可是东宫之内,外面戒备森严,等闲之人谁敢翻越宫墙?除非他不要命了呢。娘娘不要害怕,沐风阁内完全得很。”
听她如此一说,苑昭禾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之色,她有些尴尬地低垂着头,说道:“看来我是病糊涂了。”
青染帮她重新安置躺下,这才蹑手蹑脚地退出殿外。
苑昭禾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上,脑海中千头万绪,往事历历袭上心头。
这支桃花簪看来是展凌白当日离开花神庙时一起带走了,他那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在仓惶落难之时,竟然还带走了一支她的随身之物,留在身边作为纪念。看来事实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他心头应该还是有她的。
如今桃花簪莫名归来,不可能是凭空出现,或许是他,也只可能是他才有这般来无影、去无踪的好身手,越过高高的宫墙,瞒过重重的东宫耳目,亲自将这支簪子送到沐风阁内她的枕畔来。
难道他知道,她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他,终于肯来相见了吗?
她只觉得心中一暖,想起竹林小筑的薄雾溪水,雨润的时节,微冷的初秋,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伴着丝丝缕缕的甜密,交织着她的记忆,网住她的一颗心,让她至今都难以忘怀。
——展凌白呵展凌白,你既然对我有意,为何当日还要那样坚定地拒绝我?
她反复思量着往事,恍恍惚惚、迷迷荡荡不知过了多久,只见烛光摇曳,映着殿内影物婆娑。
她伸手抚摩着枕畔方才放置桃花簪的位置,仿佛还有一个小蜡丸,她立刻将那颗蜡丸那起来,用力捏破,却见蜡丸内藏着一张寸余的小纸笺,上面的字迹与桃花簪上的字迹十分相似,清清楚楚地写着几个字:
“今晚三更御花园迎芳殿内见。”
苑昭禾反复看了几遍这纸上的一行字,一颗心快速激动地跳了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慌张着,不能再淡定下去了,连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不能克制,不知如何是好。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系他所为,除了他不会有别人能得到这支桃花簪,更不可能将这种的信息传到她眼前来。
上次江南匆匆一面,她只看到他的背影。
那一瞬间她整颗心就好像被洞穿了一样,半载相思之情,今日所爱之人就在眼前,焉能不去?
——只要能见到他,哪怕是一面,就算是死,她也甘心情愿。
二更时分,苑昭禾借故将殿内值守的侍女们都遣散了。
三更即将来临的时候,她换了一身简洁的宫装,肩披一件厚厚的银狐披风,手持一盏羊角宫灯,伪装成夜间有紧急事务的宫中侍女,用了太子妃的令牌假借了一个名目从东宫快步而出。
她踏着小路,谨慎地躲避着宫中巡夜的侍卫,向御花园迎芳殿快步而去。
迎芳殿是一所空置的殿堂,其中放置着不少植物盆栽,平时鲜少有人来,夜半三更无人经过,更是异常安静。
苑昭禾匆匆走过御花园内一片假山,眼前便是迎芳殿。
她借着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亮光,向殿前张望了一眼,立刻看见殿门右侧的暗处,有一道长长的黑衣人影,笔直挺立。
那背影在灯火的映衬之下,几乎晃痛了她的眼睛。
因为风寒尚未痊愈,苑昭禾只觉得头脑有些发晕,那个身影蛊惑着她的心神,让她从心里发出一种渴望与期盼,只想不顾一切都投身过去,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问一声他心中如何作想。
她日日夜夜所梦想的幸福,并不是海市蜃楼,此刻已近在眼前。
“凌——白!”她有些犹豫地轻轻低唤了一声,声音激动中微藏哽咽。
那长身玉立的黑影仿佛微微颤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回头。
苑昭禾心中更加笃定,是他,这是展凌白的习惯,他从来都不喜欢正面对着人说话,更不会轻易被任何声响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