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夫人这边才放了话,她那里就带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仆妇冲了上来,一把摁住了苑泽卉,一双粗砺的大手左右开弓地打到了她白晳娇嫩的脸上。
“啊!”
随着那几个鼓着冷风的巴掌打下,苑泽卉抵不住地惨叫出声。
“你听清楚了,今日不是我要教训你,是代替老爷和苑家列祖列宗教训你,好端端一个千金小姐,应该规行矩步,一日三省自身才是,怎能像你这般?”宁夫人语气更见犀利,“不止是你,就是昭禾犯了错,我这为娘的也照样请家法不误。”
昭禾,昭禾……
苑泽卉只觉得眼前发黑,脸上剧痛,心中更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夫人口口声声拿家法压人,然而事实绝非她所说的那样,若是昭禾撒谎,宁夫人恐怕只会慈爱地夸奖一声“调皮精灵鬼儿”,即使她惹出天大的乱子来,也不会对她大动干戈。
“你也不必再隐瞒了,不如我来提醒你,花朝节那日,昭禾可曾送过你一个纸鸢?你带着纸鸢去了何处?速速从实招来,别把山庄里的人都当成傻子。”宁夫人挑眉冷哼了一声。
听到纸鸢,苑泽卉的心越发地下沉,“昭禾送的纸鸢”,果然是她,果然是她将这件事告诉了宁夫人。
花朝节去后山放纸鸢之事,除了滴翠,除了苑昭禾,她从未向第三个人提起过,而滴翠是断然不会出卖她的。
也许苑昭禾这次又是无心之失,但是一次又一次的“无心之失”过后,必定是以宁夫人对她的训斥作为结束。
——昭禾啊昭禾,我是该拿你当心地善良的姐妹,还是心如蛇蝎的画皮?
苑泽卉伸手用衣袖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任由两行清泪落下来,咬牙说道:“是!那日我去了后山,放了纸鸢,纸鸢也是昭禾送我的。”
宁夫人听到“昭禾”二字,立刻挥手叫停了正在实施掌掴的梅氏:“你说,那只纸鸢确是昭禾送与你的?”
苑泽卉长发凌乱,看不清面目,低沉应道:“是。”
“那么纸鸢上面所写的字,也是她的笔迹了?”
宁夫人仿佛发现了一缕生机,眼神如刀一样死死地盯在苑泽卉身上,像要将她整个人都撕碎了一般。
“字?什么字?”苑泽卉答复得极快。
“纸鸢上写的字!皇上御赐山庄的匾额,‘丰宁祥瑞,沼泽草木’,是也不是?”宁夫人求探心切,忍不住将那八个字说了出来。
看到宁夫人急切的神情,苑泽卉心念如电般飞转。
为什么这个心肠狠毒的女人如此关心纸鸢上的字迹?难道苑昭禾没有告诉她母亲,她写的是哪些字?难道这件事并不是因苑昭禾而起?那么,宁夫人这一番雷霆震怒,又是从何而来?
“女儿不记得上面有字,也不曾细看过。”苑泽卉毫不犹豫地作了回答。
她心意已决,宁夫人越是对此事好奇,她就偏偏不告诉她,大不了再来十几个耳光,也决不让她遂心称愿,听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宁夫人退回到了高椅上,稳稳坐好,抿了一口有些微凉的茶后,干脆地说道:“今日之事,我必须与你说个明白。你跪正听好了。”
苑泽卉挺直了脊背,微微扬起红肿的脸颊,等待着宁夫人训示。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花朝节那日,你假借放纸鸢之名,擅离家中在后山私会陌生男人,可是事实?这件事关系苑家清白家声,有失闺阁体统,我身为你的母亲,决不能任你胡作非为!今晚你且去佛堂思过,等老爷回来,我自然会向他禀报,看他如何发落你。”
宁夫人所说的话,如同雷轰一般击中了苑泽卉。
——后山私会赵无极,这件事连滴翠都不知晓,更何况苑昭禾与宁夫人?当日她回来的一路也是小心翼翼,确信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行踪,宁夫人又怎么能知道?难道……难道是赵无极拿着纸鸢来家里提亲了不成?
苑泽卉想到这里,心中的百般痛楚又化为万种柔情:如果真是这般,又该如何是好?赵无极果真来过山庄了吗?此时此刻他在哪里?是否知道她正在被宁夫人拷问,他心里是否还在惦念着她?
尽管被两名仆妇强押去佛堂思过,苑泽卉的心中却有着一种从未体会过的甜涩滋味,心道:“赵无极,这件事若真的是因你而起,就算我遭受百般苦楚,也甘心情愿。只希望老天垂怜,你不要负我,让我能够如纸鸢一样展翅飞出这山庄,飞到你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