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以下这几点就可以了,你其实不是不会,是因为你毕竟来的时间短,缺失的课程太多了,好在现在应该差不多了。下次测试虽然得不到甲,但至少不会是丁了。”
“多谢栩师兄。”
栩甘阳总有一种错觉,明明是两个不尽相同的人,他却总能把这个少年看成丰云缺。
实在抵挡不住好奇心,栩甘阳叫住了他:“怀师弟!”
“什么事。”
“哈,没什么,就是刚刚那些你确定都懂了吗?”
怀葇语气毫无起伏:“回栩师兄,方才都明白了,只是栩师兄若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见被人一眼看穿,栩甘阳感觉自己嗓子不太好,咳嗽了一两声,犹豫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我真的就随口一问——你,你和师父,是不是,是不是那个啥……就是你们俩是不是……”
“栩师兄。”
怀葇走到他身边,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我有父母,也有家人,只是后来都不在了。那个时候浮屠观的道长找到了我,收养了我,浮屠道人是我的第一个师父。”
栩甘阳乖乖地听着,不敢插嘴。
“后来浮屠观遭难,待解玉长老赶来时,那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
“所以我便拜入了解玉长老门下,成为他的弟子,师兄现如今可明白了?”
栩甘阳急忙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没有办法发表任何意见,以及表现出任何其他的情绪。
“师兄。”
“?师弟请讲。”师兄听着呢。
“你是不是也想住到暖阁来。”怀葇在问他,明知道他也是没有任何意思,虽然只是单纯的询问,却让栩甘阳脸上犹如炭烧,仿佛一个极其羞耻的秘密被当众发现,无从辩解。
怀葇突然笑了一下,栩甘阳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远了。
霎时心如针扎,心如探汤!
我才没有呢!这个怀葇怎么也这么讨厌!谁想和那个大冰块住在一起!他以为我是因为嫉妒他有这住在那暖阁里么!才没有呵呵呵呵!我才不羡慕!我一点儿也不羡慕!
寒山殿内,两道人影在凄凄暮光下扑朔迷离,香火的味道承托大堂的庄严肃穆,二人对着祠堂内的牌位几番跪拜,玄衣男子将手上的香缓缓献入香盆内,立于碑前。
“云缺,你是否考虑过——将你师尊,巨白仙尊的牌位请来,为他立一座衣冠冢。”
“未找到师父身死的证据,如此怕是不妥。”
“云缺。”
墨云劫常年寡淡的脸庞,也浮现出一丝不忍:“你自知巨白仙尊为你授业时,已高寿何许……即便他老人家得道百年,鹤发童颜肉身不老,现如今怕已是到了极限了。”
“我只是不希望你如此自欺欺人下去。更何况,当年,是——”
“掌门师兄。”丰云缺面无表情的打断了他,墨云劫自知只要是这个话题,丰云缺是不愿意进行下去的,便只能默默叹一口气,不再言语,专心祭拜。
结束以后,他又忍不住问他:
“云缺,听闻你又去了一趟十三门,怎么回事?”
丰云缺缓缓抬起头,目视前方:“是关于,蛮荒地狱的事情。”
“怎么说?”
“姜氏不愿重视。”丰云缺补充道:“无功而返。”
墨云劫摇了摇头:“……就知道是这样。其实建立观测台是最好的办法,出现什么问题我们能第一时间发现,但红尘世毕竟由姜氏一族统领,若那里以后全是我们的人,他们定是不乐意的。况且,他们并非修仙之人,自然不理解这么做的缘由。”
“师兄,蛮荒地狱愈发不稳定了。”丰云缺打断了他,语气平常。
“……”
“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封印也许并非我们想象的那样坚不可摧。”
“师弟是想说什么呢?”墨云劫渐渐的不看他了,语气平静的抽出自己的佩剑破月,拿一块布巾仔细擦拭。
丰云缺看着他:“师兄知道我是想说什么……”
墨云劫不假思索地否认他:“云喜师弟不是那样的人,何况当年,他是自愿受罚。”
“可那里是蛮荒地狱。”
墨云劫看着他,隐忍道:
“云缺,你到底想说什么?”
丰云缺似乎没有看到他已经微微泛红的双眼,继续面无表情的,冰冷的说出了藏在心中已久的话:
“——任何人进入蛮荒地狱,都会变成鬼,而不是人。师兄,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并非我不相信霍云喜,只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如何知道他当年自动伏诛背后的隐情?”
墨云劫闭上眼睛,努力克制自己,语气尽量平静地说道:“云缺。无论是惩罚还是煎熬,这么多年来已经足够了。霍云喜已经被判入蛮荒地狱,永世也许都没有自由了,你现如今还想夺了他的性命吗?”
“更何况……蛮荒地狱样的地方,他能不能活下来,都……很难说。”
丰云缺不语。
“云缺,你与我不同——我比你大了足足十年,很多事情不是现在的你能理解的,当然比起旁人,你已经很优秀……但云喜是同我一起长大的师弟,我是最了解他的人,你经历的太少,是不会理解的。即便万劫不复,这便是我的选择,我愿意相信他,我想去相信他,难道这都不被允许吗?”他的情绪今日格外激动,也许两人实在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谈这些伤情面的事情。
但必须谈。
“师兄。”
丰云缺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说的没错,论阅历,我的确无法同掌门师兄相比,但云缺只知道一个道理:在其位谋其职,你是掌门,是这守护万千人性命的,万叶山的掌门。而不只是他霍云喜的师兄。”
“不客气的说,师兄您也许可以为一个人去万劫不复,可是您难道想带着万叶山众人,甚至整个红尘世去陪你一起万劫不复吗?”他顿了顿,道:
“……恕我直言,当日掌门师兄对云喜师兄的判罚未免轻了些,早就引起众仙家的不满,此非人情,而是后患。”
继续补充道:“有如今日。”
墨云劫在颤抖,暗纹黑金广绣下的手,已经被捏的骨节深白,半晌,他终于是克制住了,语气竭尽疲累:
“丰云缺,你一定要我杀了他你才能罢休吗?好,如果按照你说的,你又如何确定蛮荒地狱封印松动,就一定与已经万劫不复霍云喜想干!你又有什么证据?”
丰云缺面对他的怒火不为所动,他只是表现的比他还要平静,却在字字凌迟着这位即将崩溃的掌门:
“师兄,你心里何其明白。”丰云缺毫不示弱,字字戳在他心理最柔软的地方上。
“你分明知道,蛮荒地狱的那个人一定是他……我也只想叫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下去。”
“他若是能死在你的手里,也好过死在我的手里,死在这世人的手里。”
墨云劫用一种及其陌生的眼神打量着他,握紧了手里的破月。
“师兄,霍云喜必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