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攻心。”
“可有办法？”
“……只用你不许操劳，专注养病。”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抽出丰云缺颅内的银针，拿了一块儿布巾，重重擦拭。
二人对坐静默片刻，丰云缺注视了人一会儿，没忍住，弯眸笑了。
那人见状遂一甩袖子，极无面子：“云缺师弟自是可以不去在意，但还请解玉长老能够明白，用于医治的药物极其难寻，得来不易。”
“云缺谨记，劳掌门师兄费心。”
墨云劫觉得和他说话费劲，揉了揉因长时间紧蹙而有些发酸的眉头：“你若真不想叫我费心，就在暖阁好生待着，认认真真睡几觉，行不行？”
“行。”
“……那请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东南方向异动——还好去的及时，未酿成大祸。”
男人哭笑不得：“所以你便不顾身体，不假思索就去了那等寒凉之地……算了。”
“你们又闹不愉快了？”
一道清丽的嗓音响起，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的幽兰香祖，柔和了一室袅袅。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回风之流雪。
“掌门师兄，解玉长老。”
素衣轻纱，顾盼神飞。
“云知师妹。”
西子莞尔一笑：“水云间不比云缺师兄这里，少了些烟火气，多了些寒凉。”
丰云缺看向她手里的东西，悟道：
“西蜀道光。”
墨云劫也心情大好：“怪不得能够飘香数里，原是如此稀世珍品。”
“好花配好人，佳品自许宝地。”
“师妹好意，师兄这里心领了。”丰云缺给人递过刚烹好的茶：“只可惜此花喜性温凉，在我这里只怕辜负。”
“那云缺师兄只得忍痛割爱了。”
“忍痛割爱。”
墨云劫一直板着的脸此刻终于放松了，笑道：“好啊，你们师兄妹两个串通起来，这是对付起我了？一盆花便想打发？”
丰云缺与水云知相视一笑。
“……不和你们多说，此花不便于暖阁久留，我先得带它回去浇浇水。”墨云劫起身，倒也不客气，端起兰盆便走。
直到墨云劫出了这个门，先是水云知没有忍住，遂丰云缺也跟着笑了起来：“默玉长老手段高明。”
“数日不见，云缺师兄厨艺可曾精进？”
“非也。如若能够精进，掌门师兄又怎会如此’盛怒’？”
“……师兄欺负我方才不在场？却没想到论耳力虽比不上师兄，但我在门外却听了个真真切切。”
“疏忽了，大意了。”
水云知解开外袍，挂于身旁桃木架，颇为无奈：“长兄如父，更何况是掌门师兄，云缺师兄还是安心养病，莫要让大家跟着操心了。”
“多谢师妹关心。”
丰云缺放下茶杯，神色淡下来：
“那日我本以为不过是普通妖物，其实不然——像是从蛮荒地狱跑出来的。”
“没想到不过数月，封印居然又松动了。”
“不错，想来那里成千上万的妖邪，经数百年沉淀修炼，现已非你我轻易能敌，若是稍有疏忽……当真令人后怕。”丰云缺扶了扶额角，沉声道：“我猜测，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契机，导致封印松动——结界一旦破裂，后果何止是不堪设想。”
“会不会是，魔族——重现于世？”
“……很难说，但我师父说过，魔君即已绞杀，便犹如一盘散沙，魔界也将不复存在。”
“只是你我皆非亲历者，谁又能知道，几百年来他们是否足够滋生出更大的阴谋？”
“……”
“很难说。”
饶是慈柔如水云知，也不由得抱怨起来：“现几大山派，甚至是直临蛮荒地狱的红尘世也毫不在意，不当回事，他们怕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总有办法的，今后还请师妹与我多多留意，若有异动需立刻行动，刻不容缓。”
“师兄放心。”
春分时节已过，山谷林间等不及清明便已纷纷落雨，雨水混杂着冬日未消退的寒气滴在人身上，颇为刺骨。
执伞人徘徊在不远处的石桥边，迟迟不肯迈过去。
栩甘阳其实一直想不通，为何他与自己的师父相处起来居然这么艰难。
他猜测过也许是丰云缺确实很不喜欢他，也猜测过自己也许就是总是什么都做不好，惹他心烦。
好，即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但心里仍旧痛苦，纠结。
纠结，痛苦。
如此反复。
伞的边缘视野不广，此刻忽而出现了一抹素白道袍，丰云缺立即抬起头，对女子作揖道：“默玉长老！”
水云知冲他微微一笑：“是来看你的师父吗？我也是方才过来，他这会儿应当无事。”
“多谢默玉长老告知，弟子这便过去。”
“……”
水云知思索片刻，叫住他：“我方才来时带了一盆兰中珍品，甚是美观。本想着赠与你师父，却不想居然被掌门师兄半道截去。”她顿了顿，笑道，“他虽当时不说，但心底一定是舍不得的，所以正好你来了，我那里还有些其他品种照样不俗，就不知这位小友是否愿意替我跑一趟了。”
栩甘阳愣了一下，连忙道：“请长老吩咐！”
丰云缺收拾了茶盏，重新坐到文案前，一封一封的至信，在写到第二十三封的时候终于有些受不住，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起身披上一件厚实的披风，打开房门打算出去走走。
“师父！”
叫做阿源的弟子放下扫帚，深深做了一揖，万分恭敬。
“嗯，你先别扫了，去帮我看看怀葇回来了没有，我有事要和他说。”
“是！弟子这就去。”
丰云缺缓缓踱步到一尊枯树下，这棵树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漂亮的紧，开起花来放肆张扬。往年总是终年繁盛，如今却入春这么久不见开花，可能今年许是冬天冻的太狠了，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行了，练练剑气，顺便给它催催，解玉长老这样想道。
“颂熙，来！”
一柄素鞘玉锋的仙剑应声飞来，其芒于暖阳下灿若北斗星，势不可挡，凌厉之气斩断春风，犹如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迫不及待汇聚剑气送进主人的手里。
谪仙其人应声而舞，剑芒锋利，惊扰白鸳四起，剑气盛大，那枯木腐朽的树枝当即催生发芽，一息之间以是漫天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