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谢?做饭?你还挺有本事的。”沈湛一边说话一边步步逼近。
而喻以歌就这么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直到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堵冰冷的墙壁之后,喻以歌才清醒的意识到,她似乎是把沈湛给激怒了。
“这只是普通的礼节而已,没什么的。”前面是沈湛那一张冒着寒气的脸,后面是一堵冰冷的墙壁,她还能躲到哪里去?
而以往每次激怒沈湛的下场是什么,喻以歌无比清楚。
别看沈湛现在能松开她和笑笑见面的限制,如果要收回,那也仅仅只是一句话的事。
“普通礼节?”沈湛轻声嗤笑一声,“看来你在别墅里住的很悠闲啊,悠闲到你都忘了你的本分了。”
本分?
喻以歌听到这句话顿时一愣。
“我没有。”
喻以歌眼眸微垂,她当然没有忘,她欠着沈湛一千万,游乐场的钱也是她欠沈湛的,她都很清楚。
“那你倒是说说看。”沈湛一副饶有兴致的样子,缓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冲着已经呆在原地的喻以歌扬扬下巴,示意她可以说了。
这个情况怎么看怎么像是送命题……
喻以歌舔舔嘴唇,有些底气不足:“我欠你钱,一千万……”说到这里的时候,喻以歌顿住了。
“接着说。”沈湛抬起眼皮,瞥了喻以歌一眼。
“我现在的本分,就是还你的钱,然后从你家搬走。”是沈湛叫她接着说的啊,喻以歌壮着胆子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沈湛听着这话突然笑了,“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那么你的行动呢?”
“我……”
是啊。
喻以歌突然被问住了,随后脑海中的调理和思绪一点一点的清晰,越想就越觉得羞愧。她很清楚要还沈湛的钱,也知道沈湛是个什么性子,当初他都能按着笑笑把那个貔貅给砸了,对付自己还不是信手捏来的事情。
可是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虽说网络上出了事无法回到剧组工作,但这些就是她所能做到事情的全部了吗?
口口声声说着要还钱,结果到最后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到。
懊恼,烦闷,和剧烈的羞耻感,在瞬间一股脑的全部涌上大脑,喻以歌只觉得脑中轰鸣一声,那些支撑着自己的所有自尊,一瞬间全部崩塌。
在突然意识到自己心口不一,还对着沈湛摆脸的事实,脸色瞬间煞白。
很好,看来是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沈湛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喻以歌在他面前陷入自我纠结中,他说的再多,喻以歌都只会从心底里反驳,只有让她自己意识到,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说。”
就在喻以歌第八次偷偷用眼睛偷瞄沈湛的时候,他终于从手里的文件中抬起头,对着她蹦出一个字。
不得不说,平日里倔强的喻以歌,一旦意识到有问题,且问题出现在自己的身上,就会变得乖顺很多。
她自知理亏,所以也不敢说些什么,再加上沈湛之后就没再管过她,而是拿起桌上的文件翻看着,喻以歌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还记得那天她和笑笑逃跑的时候,是清清楚楚的说过,只要把钱还清了,沈湛就会放她们走。
而现在自己这是在做些什么啊!要是她站在沈湛的立场来看的话,都会觉得你喻以歌就是在欲擒故纵,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她所谓的自尊心,在她的不作为面前简直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半晌,喻以歌闭了闭眼,语气艰涩:“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的意思,可我现在……”
似乎是因为接下来的话让她觉得难以启齿,喻以歌忍不住移开了视线,顿了许久才接了下去:“我现在确实拿不出一千万来,如果……如果有什么事情是你需要我做的,我可以拿这个抵债,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在不拍戏的时候,我也可以充当佣人……”
喻以歌越说越心酸,差点给自己委屈坏了,怎么这么细数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唱歌拍戏,什么都不会?就算是当佣人……她都不够专业。
好吧,岂止是不够专业,她这差不多算是水准低劣了。
沈湛好悬没给气笑了,这女人想了这么久,得出的结论就这样?
他扔下手里的钢笔,靠在皮椅上:“当佣人?然后在这赖一辈子?”
“……”沈湛毒舌起来,果然让人生无可恋。
可是算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一千万的话,就算沈家的佣人薪资再高,她恐怕也得在这刷碗刷到死!
喻以歌被狠狠噎了一下,百口莫辩之下只能选择破罐子破摔:“那干脆你提要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只要能还债,我都认了。”
“你确定?”
喻以歌咬牙点头:“确定。”
靠在椅背上的男人蓦的冷笑一声,淡淡反问:“除了这个身体,你还有什么?”
喻以歌的脸倏地惨白下去,沈湛的意思她很清楚,甚至在开口之前,她也想过……这个男人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当时她是怎么想的呢?横竖留在这里都逃不过这种事,还不如废物利用?
就算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在沈湛开口之前,她也不是没有过侥幸心理的,沈湛既然这么讨厌她,也许根本就……
可所有的侥幸,都在男人开口的时候被打破了。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干痒的发不出声音,剧烈的自我厌恶和胃部的痉挛,让喻以歌眼前发黑,许久之后她才把梗在胸口的那团郁气驱散出去。
“我是不是该庆幸,好歹在你眼里,我还有点能抵债的东西?”这句话就像是喻以歌最后的抱怨和不满,说完不等沈湛开口就接了下去,“我同意。”
喻以歌的语速极快,就像是生怕自己会反悔一样。
沈湛眸色幽深,意味不明的打量着喻以歌,女人脊骨挺直,但手臂却一直在微微发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涩意弥漫在心头。
“喻以歌,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身体,我能同意你用这种方式抵债,就已经是顾念旧情了。”沈湛嗓音低哑凝冽,只要想起这个女人曾经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过,甚至还给那个生下了一个女儿,沈湛就觉得戾气上涌,脸色也阴沉了下去,“既然同意了,以后就不要再试图激怒我。”
喻以歌站在原地,纤细的身体被窗边的夜色笼罩的更加消瘦,似乎浑身的热度都随着沈湛的话语被抽离出去,她听得懂沈湛的意思,也知道这个‘现在的身体’暗指着什么。
就是太清楚,她才会觉得侮辱,觉得可笑。
天底下所有人都可以嫌弃她喻以歌的身体,只有沈湛不能!
燃烧到极致的怒火和内心的寒凉交织在一起,她不断的在心里宽慰自己,被误会有什么关系?她宁可被误会,只要还清了债,她就能一身轻松的带着笑笑离开。
比起被沈湛知道真相后失去笑笑,她宁可就这么被误会下去,反正在他眼里,她从来都算不上干净。
她自嘲的勾起唇角:“……我明白了。”
沈湛的呼吸倏地一滞,强烈的不甘袭上心头,他希望喻以歌反抗,至少反抗辩解,可以让他觉得她还是有底线的,并不是真的那么唯利是图,可他又是真的想让这个女人变得乖巧顺从……
“一次一万,你也只值这个价了。”
一次一万?比起当年被贺文光卖掉的时候,她的身价还真是长了不少。
喻以歌垂下眼帘,卷翘浓密的眼睫掩住了她眼底的晦涩:“可以。”
“……过来。”男人转动皮椅,面朝向空旷的侧边,屈指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喻以歌很清楚自己应该立刻过去,应该在激怒沈湛之前,或者在沈湛失去耐性之前彻底服从,可脚跟却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没法迈动分毫。
“反悔了?”男人语气古怪,听起来既像生气,又像是试探。
而喻以歌却无暇去分辨他语气中的复杂,只觉得这三个字就像是敲在头顶的闷锤,把她所有的逃避心理都暴露在了厚重的壳子外面,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没有,我不会反悔。”
“……”沈湛顿时想掀开这女人的脑袋,好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鬼东西!他拧着眉,把自己莫名其妙的怒火压抑住,“既然不会,那就别浪费我时间。”
喻以歌僵立了片刻,然后在拖着沉重的腿走到沈湛面前。
“我也希望你可以不要浪费我时间。”她把僵冷的手搭在沈湛的肩膀上,佯装不在乎的开了嘲讽,“一千万呢,麻烦沈总努把力?”
沈湛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了跳,抓住女人的胳膊,反手就将人按在了冷硬的桌面上。
“你在挑衅我?”
“……”
挑衅什么挑衅?她就是守住了谁给她添堵,她就给加倍添回去的基本原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