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在一起?哼哼,我这谈了都几遭了,婚都差点结几次了,你早干吗去了?”萌萌反问道,说完她又后悔,因为这话更容易让他产生误会,误会她其实一直在等他追。
“当时我退缩了,你拒绝了我,我没有勇气,这方面我经验不够。”牟森实话实说。
排在牟森前面的小姑娘回头打量了一下牟森,弄得两人有点怪不好意思的,连忙朝后站了站。
“以前没经验,现在就有经验了?”萌萌由稍息转立正。
“我一直以为我可以等,但是我发现,如果自己不争取,就来不及了,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去争取。”
“有些东西争取也没用。”
“那之前为什么愿意和前面几位订婚?”
“那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好,我可以不管你,但我必须遵循我内心的想法。”
“昭君对你有好感,你不知道吗?你们更适合,昭君这时候也更需要你。”
“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活,我只想问你的心。我可以追求昭君,但是这样对她、对我、对你,都是不公平的,你心里有我,你一直在躲着我,我知道,我知道!”升职、买车并经过大都酒吧夜生活的洗礼后,牟森的胆子比以前大了许多。
“你不知道!”萌萌瞪着眼,两手平举向下压,示意牟森小声点。
“我等了这么久,我哪里比杨乃武差?”牟森不服气。
萌萌不说话了。
的确,从硬件条件来看,牟森要比乃武强很多,长相、年龄,乃至前途,可是,如果不对感情这件事有太多要求,和谁结婚不是一样的呢,只要差不离,逼着自己结也就结了。既然如此,萌萌为什么不接受牟森呢?因为牟森日渐强势?因为自己的自尊心?因为昭君的介入?好像都不是,又好像都有点关系。
他也许真就是那个对的人,可惜,他没能在对的时间遇见她。无论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如果没有命运的指引,都无法继续前进。
“你很好,但是我不能挖昭君的墙角。”萌萌开始找理由掩饰自己的慌张。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说故事。
“挖昭君的墙角?我和她只是很好的朋友。”
“鬼才信!”
“谁没有几个这样的同学,都在一个城市上班,平常出来玩玩这不是很正常吗?”牟森百口莫辩。
“呵,是啊,有红颜知己很正常,只是你来找她玩的频率似乎有点高。”萌萌俏皮地说。
“那是为了你。”牟森定定地说。
萌萌不吭声了,感动在心底默默地流淌着,像小溪水淌过松叶林,水里还带着松针香。但也只是几秒钟的光景,恢复理智后,她说:“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我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许多糟糕的男人你都能接受,我就不行,到底为什么?”
这话刺到了萌萌的自尊心,她当即怒吼:“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可能!”
萌萌似乎真被气坏了,肩膀一耸一耸,喘着粗气。牟森见状,便闭了嘴,乖乖排队。一路无话,直到昭君回来。
“够刺激,你真该去玩一次,萌萌,要不我们俩等会儿再去一次?水晶神翼人不多啊。”昭君翻栏杆进来。
“算了吧,我老了,你饶了我吧。”萌萌笑着说。
“牟子,你去不去?”
“我待会儿可要开车啊,坐晕了我可不能保证安全啊。”
“行啦,大小姐,玩过一次就差不多了啊,项目多着呢,先玩没玩过的吧。”萌萌劝昭君。
队伍一点点缩短。香格里拉区的“雪域金翅”上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昭君说:“我要坐在车头上,这样才刺激,萌萌你陪我。”
萌萌忙道:“哎呀,我不行,我不敢睁眼,坐车头上我很可能大小便失禁。”萌萌做了个鬼脸。
“我也不敢坐在车头上,我还是在后面吧。”牟森附和。
昭君不屑道:“这都不敢,你行不行啊牟子,以前没觉得你胆小啊,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比不上你啊,大小姐。”牟森学萌萌对昭君的称呼。
“好的不学,她叫大小姐,你也跟着叫,你就这么听话啊?”昭君嗔道。
“就是,该学的不学,不该学的比谁学得都快,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比谁做得都多。”萌萌追加一句。牟森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墨镜也掩盖不住他的窘迫。他忙转过身去,去探前方的排队情况,以便从这个尴尬局面中抽离出来。萌萌这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点重了。
说也奇怪,有些话,从昭君的嘴里说出来,就像凌波微步,让人眼花缭乱,批评听着也像赞美,可一旦从萌萌嘴里蹦出来,则像钝刀割肉,不相干的听着都疼,别说被批评的对象了。
萌萌天生缺少幽默感,她太容易紧张,也太过于严肃,甚至“狰狞”,像夹在饭里的鱼刺骨,显得那样不合时宜。可是,有时她在严肃里又含着一种独特的执拗味道,品味萌萌这样的女人,有点像吃榴莲,刚开始吃,你可能会觉得味道有点怪,可一来二去之后,你很可能会爱上她。
“快快快,你们俩,快啊!”控制员刚拉开入口处的铁栅栏,昭君就迫不及待边挤边喊。萌萌和牟森赶紧跟上。还是迟了。昭君如愿抢到了车头的独坐。萌萌和牟森则胡乱挑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了。保险杠缓缓落下,安全员过来检查,确定没有隐患后,列车鸣了一声笛,缓缓开出了站台。雪域金翅是辆过山车,最好玩的地方在于它无与伦比的速度和奇形怪状的翻滚。刚开始,列车缓缓地爬上一个60度角的小坡,到达顶端后,停了一下,所有人屏住了呼吸,跟着就是急速下坠,翻滚,大转弯,在失重中的状态下,萌萌尖叫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又落回肚子里,来回这么弄了好几下,脑子嗡嗡地响。她又觉得自己像是拽着一条金蛇在山腰间翻滚。周围很多女乘客都尖叫起来。还有的人竟然吓哭了。昭君也在叫,可她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列车第二次冲到高点,又落下来,经历第二次被逼心跳,萌萌闭着眼,“哇”地哭了,边哭边喊。牟森坐在她身边,也不知道她喊的是什么词、什么字,剧烈震动中,他看到眼泪已经在她的脸上流成了线。他用被压在安全杠下的手去拉她的手,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太阳底下一丝风都没有,列车冲上去又冲下来,像一匹发狂的飞龙,不停地做着旋转运动。萌萌的眼前一阵红,一阵黑,风从耳边嗖嗖地刮过。
“吱——”开着开着,列车轮子发出一阵干涩的摩擦声,车速越来越慢,走到最高处,所有人头朝地脚朝天,这车居然不识相地停了下来。乘客们当即陷入到巨大的恐慌中。有人叫,有人哭,更多的人是大喊救命,帽子、鞋子……不断有乘客的物品受到地心引力的诱惑往下掉。整个车的女生除了昭君恐怕其他人都哭了起来。
难道要葬送在这个荒郊野岭吗?萌萌边哭边睁开眼,她的头发倒挂,像垂杨柳。“别怕,别怕,马上就会修好的。”牟森一边安慰她,一边拼命用手去勾她的手,勾到了就紧紧握住不放。
在天地倒转的瞬间,萌萌想到了死,可转而又不甘心,她还没结婚,没去马尔代夫旅行,没赚到钱孝敬父母,没拿到博士学位,没吃过比利时的巧克力奶,没拥有过香奈儿的小礼服和香水,她还没有生孩子,没能把她的孩子培养得比杨澜还知性、还优秀……她怎么能死?!她不能死!牟森的手伸过来了,他抓住了她的手,她也拼命反抓住他,在这个玄妙的生死未卜的时刻,除了身边的这个人,她还能找谁一起抵抗恐惧呢?列车停了两分钟,血从脚下往回流,全顶到萌萌的脑门上,可就在这个脑门充血的两分钟里,就在这个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的瞬间,萌萌歪过头,倒转着看着牟森憋得通红的脸,一股暖流从她身上传到他身上,又传回来,她猛然觉得也许这个人真是可以依靠的。
她和他对视了十几秒钟,他探着头去吻她的嘴,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接受了这个颠倒乾坤的吻。因为这一吻,他竟祈求起车不要开,好让他盼望已久的甜蜜瞬间长一些,再长一些。
可车到底还是开了,几个翻滚后,缓缓驶进了站台。乘客下车了,几名家长冲上来跑着孩子痛哭,连喊宝贝、宝贝,说吓死了、吓死了。好些情侣相互拥抱,庆幸平安。
排队的人见情况不妙,纷纷散去了。萌萌立在站台上,脸上留下好几道泪痕,昭君从车上下来,没事人似的笑说:“真刺激!你没事吧,牟子,你也没事吧。”牟森顿了一顿,笑说没事。萌萌没哭,也没说话,这个惊险、混杂、甜蜜的游戏,对她来说,就像吃了一口芥末,辛辣冲到脑门,可回味起来,又有一种依依不舍的味道。“都怪你,都是你要玩的。”萌萌假装哭了起来。牟森不说话,他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昭君则嬉笑着逗萌萌。
从雪域金翅上下来,昭君兴致越发高了,可萌萌却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怎么也提不起兴致,并且,很明显,她很少和牟森说话了。一个吻改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人可以分为本我和超我,那么作为本我的萌萌,已经对牟森产生了好感;可作为超我的萌萌,却强烈克制着她,不许她喜欢牟森,因为她觉得好朋友昭君才是最需要牟森的人。本我和超我不停搏斗,造成萌萌在对待牟森这件事上,始终形成不了明确的态度。
“我要玩高空冲浪奥德赛!”昭君拉着萌萌喊。
“你还玩,我玩不了了,除了旋转木马,我拒绝再玩任何其他高空项目。”
萌萌整个人在树荫下的草坪上摊成大字。
“Comeon,刚才只是个小小的意外而已,用不着这么当真吧。”昭君的港台腔很严重。
“反正我不玩,除非你杀了我。”萌萌动真格的。
牟森怕昭君下不了台,忙接过话说:“实在不行我陪你?”
“你看,还是牟子够意思吧,这才叫出生入死的朋友!我就喜欢你这点!”昭君拍了拍牟森的胸脯,又对萌萌说:“小大姐,那你在那边等我们行不行?帮我们拿衣服,这水可能会溅到身上,OK?起来啦,谢谢,谢谢。”
萌萌拗不过昭君,只好说:“你先排队,快到的时候打我电话,我再去帮你们拿。”
昭君和牟森排了半小时的队,快轮到时,拨萌萌电话叫她过去,萌萌这才懒洋洋地朝高空冲浪那边走,帮昭君和牟森拿着包和外套,自己就站在出口栏杆朝里看。
奥德赛之旅是个高空冲浪项目,参与游戏者要穿上简易的雨衣,坐进一个小铁船里,船开出一段,会有水柱朝你身上喷,此后,船经过一个类似水山洞,然后被运送到一个制高点,再猛地朝水里冲下去,船体两侧激起巨大的水花,乘客们因此尖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