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某专家称,恋爱的新鲜感只有6个月,6个月一过,云开雾散,彼此看清了对方的真面目,失望几乎是不可免的,说来也是,既然蔬菜都无法永远保鲜,你又凭什么总想在别人的世界占据半边天呢。萌萌和段鹏的恋爱当然也不例外。吃饭、购物、滑冰、爬山、看话剧、看电影、KTV,这些寻常的社交内容,充斥着段鹏和萌萌的交往空间。
一来二去,时间久了,段鹏觉得没意思,萌萌也兴趣寡然。他们根本没有共同爱好,段鹏的外贸生意需要应酬,结识的都是商场里的人,谈的都是商场上的事,萌萌跟在段鹏后面,常听到些商场上的粗话,这让常年在图书馆过简单生活的萌萌不能接受。反过来也同样,
相处久了,公主褪去了华丽的外衣,灰姑娘还是灰姑娘。段鹏发现萌萌对于他来说,是个很死板的女人,这样的女人适合做妻子,一个安安稳稳的妻子,但一定不适合做能够帮他打理商场事务撑场面的交际花。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首先向她提出分手,不为别的,只为节目现场那句承诺。他想给她制造一个童话世界,更何况,他也非常喜欢萌萌的一根筋。段鹏和萌萌的约会,约得有点像上班,到点打卡来了,到点再打卡走了,毫无惊险刺激的桥段。萌萌又是严格遵守作息时间的人,晚10点一定要回家。
好几次段鹏和朋友唱歌唱得正High,萌萌都坚持要回家。
“不好意思我要走了,10点钟之前我要回家。”
“再稍等会儿,唱完这几首我送你回去。”
“不行,我自己打车回去,你接着唱吧,明天我还要上班。”
段鹏把萌萌拉到一边道:“姐姐,给我点面子行不行,要不你再唱两首?我们对唱,《广岛之恋》行不行?”
“我得回去了,不然明天上班没精神。”萌萌口气强硬。段鹏怎么劝都不行,只得屈服,开车送人。萌萌也发现了她和段鹏在磨合上的困难,可她始终无法找到说服自己离开段鹏的理由。即使大多数吻都是淡淡的,像很多告别前的亲吻,她轻轻地啄一下他的脸蛋,他回吻她一下,更像是一个父亲在同女儿告别。
“你吻得能不能重一点,每次都跟擦嘴似的。”段鹏抱怨道。
萌萌又吻了一下,亲在右脸颊,像餐前祷告之吻。碰到这样一个固执的女人,段鹏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也许连段鹏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爱上的,正是萌萌的这股拧劲儿。不过也有例外。因为这个例外,她明白他还是爱着她的——秋天的草坡上,后面是一棵树,落尽了叶子,只剩下嶙峋的枝丫,清瘦得像个诗人。
夕阳斜照过来,段鹏躺在枯草上,双臂叠在头后面,他的脸被昏黄笼罩着。她用手指撩拨他的脸:“这是你的鼻子。”说完在他鼻子上点了一下。“这是你的眼睛。”又点了两下。“这是你的嘴巴。”好像他的五官都因为她而有了特殊意义。
段鹏忽然跳起来,像睡醒的小豹子似的,捉住她的肩,翻转身子压住她,使她动弹不得。他热切的两片唇叠在她的冰唇上,一条小蛇直朝她嘴里钻,她脑中一片轰然,先是空白,接着是各种想法都有,像水炸进油锅,再接下来才想起要反抗。“不要这样!”萌萌大叫。段鹏不予理会,力大如泰山压顶。萌萌两腿一阵乱摆,情急之下,一脚蹬在了段鹏的肚子上,牙一咬,眼一闭,小豹子被蹬翻了过去。段鹏坐在草坪上喘着粗气,哈哈笑了。
萌萌站起来拍拍衣服,气得朝停在远处的汽车跑去。可她又有点快乐。男人要追逐才快乐,女人要被追逐才快乐。在车里,段鹏又恢复了正常,温文尔雅地问萌萌渴不渴,萌萌不搭理他。回去的一路上,萌萌都把头掉向窗外,假装在看风景,可事实上,她是在回味刚才那一吻。这不是他们之间第一次接吻,但却是最激烈的一次。激烈得有点不像柔情蜜意的情侣,而像是蛮荒世界里,雄性对雌性的生理冲动。这吻像芥末,也像辣椒,吃不着,想吃,吃吧,嫌辣。
“你不想跟我谈恋爱?”
“我没有说不想。”不过,在内心深处,丁萌萌不也常常渴望一场激情四射的恋爱吗?她也希望有个像《乱世佳人》里瑞德·巴特勒式的男人,来托住她的腰,给她深情又激烈的一吻。可真等到激烈的吻来临时,她又觉得有点变味,甚至还有点恐惧。在恋爱的征途上,她似乎是遇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困境,乏味的恋爱,她不要,激情的越轨,她又害怕不能承受,女人是一种神奇的矛盾集合体。
女人总喜欢男人有点坏坏的特质,譬如神秘、野蛮。对段鹏,萌萌是又喜欢又害怕,她觉得这个人有点摸不透,不过,段鹏的确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虚荣心。谈恋爱真好,萌萌一度这样觉得,也在那半梦半醒、半爱半怕、半推半就之中,把第一次给了他。给完又后悔了,半夜睡不着,她给昭君发短信:你说女人是不是真有守宫砂,就是金庸武侠小说里写的那种。昭君没回她。
第二天她才接到昭君的短信:你可要吃住了,别让他跑了!
萌萌和段鹏的相遇,萌萌妈全程监控,双手赞成,高兴得像范进中举。周末,段鹏开车陪萌萌回家看妈妈,萌萌妈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削苹果,简直把段鹏捧成了个活龙,弄得段鹏坐立不安。萌萌见妈妈如此嘴脸,也感觉不好意思,后来少不了电话里交代了妈妈一通。
段鹏造访过萌萌家后,萌萌妈开始恢复锻炼了。现在的她,简直成了儿女婚恋专家,碰到潘阿姨,萌萌妈依旧是不理,但眼神里,已经有了一种趾高气扬。
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准女婿的物质基础,让萌萌妈腰板挺硬了,走路有劲儿了,说话声音也大了,在小社交圈里,萌萌妈的地位得到显著提高。
自打萌萌相亲成功后,萌萌家经常开茶话会。
“这读书多还是管用,你看你们家萌萌,这等于是打入了上流社会了啊。”街坊四邻代表道。
“我以前就说过,这女孩儿呀,没有脸蛋不行,光靠脸蛋也不行,人家好家庭是傻子呀?哦,光找花瓶,朝家里一摆,中看不中用呀,人家大户人家也要考虑下一代的智商问题的。”萌萌妈把话说得抑扬顿挫。
“对的,对的,这大都的大户人家和南方的大户人家是不一样的,大都的大户人家很多都是做官的,书香门第出来的,这媳妇的学历人家是要看的,不像暴发户家庭,动不动就要娶漂亮的啊,什么小明星呀、小模特呀,哎呀,都是搞不清来路的,这样怎么行。
我家红梅以后就是要以她萌萌姐为榜样,不能随随便便找一个就算了,也得精挑细选才行。”红梅妈似乎悟出点什么。女儿是妈妈的小存折,投资不能白投。
可谁不知道,她们家红梅是出了名的龅牙妹,脾气又坏,想被优秀男士看上也难,所以趁红梅妈低头倒茶的空,其他几名妇女都悄悄地做鬼脸。
“是啊,这嫁女儿也跟炒股似的,要懂得囤货,也要懂得及时出手,是吧,不然过了那个时间段,全烂手里了,萌萌就是时机把握得好。”
“哎,对了,老姐姐这话说得有理,不过这个时机谁说得准?说白了就是一个命,命里该有终须有,命里没有莫强求,小时候有大仙给算过的,我们家萌萌命里是带财的,可不就应在这儿了么,一点不差,是不是。”萌萌妈讲到兴起处,两手一拍,喜笑颜开。
“不过这也没准,有的有钱人,比没钱的还抠,守财奴,光挣钱不舍得花钱,光有钱不行,还得肯往你身上花钱才行。”有人忽然唱反调,大家纷纷附和。
眼见遭遇质疑,萌萌妈有点急赤白脸,斩钉截铁说道:“那绝对绝对不会!这个我敢打包票,小段他绝对绝对不会,他是大老板,开大公司的,有钱。你看看他上次给我提的这些,哎呦呦,都在这儿,喏,什么螺旋藻、西洋参、鱼肝油,全是进口货,人家不在乎这些,都是一家人。”
“第一次上门当然得表示表示,日久见人心,有钱人对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那都是没准儿的事。”萌萌妈被邻居们说得心里直犯嘀咕,原本对准女婿的十足信心,不由得减少了些,看来考验是必不可少的。
第二天,萌萌妈就给段鹏拨了个电话:“小段啊,我找你有个事儿,不知道方便不方便说。”
“阿姨您有什么事尽管说,还拿我当什么外人。”段鹏大致明白了情况。
“哦,是这样的,我们家的电视啊最近总是有雪花点,看着可费眼了。你看,萌萌她爸爸又不在家,我一个人在家,也是个没脚的蟹,左摆弄右摆弄也弄不好,你认不认识修电视的啊?如果认识的话快来帮我修修,这两天青歌赛开始了,我是每年必看的,真急死人了。”
“阿姨您别着急,我来帮您处理这个问题,您千万别着急,明天就能弄好。”段鹏已经是老手了,心里跟明镜似的。
第二天,一台新电视准时搬到萌萌家去了,日本原装液晶面板,大明星做广告的那种,萌萌妈一百个满意,忙给段鹏打电话道谢,嗔怪道:“小段你这孩子真是太客气了。”萌萌妈笑得嘴都合不拢。段鹏有钱,不在乎这些,那段时间正赶上国外产品展览,忙得底朝天,段鹏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从未在萌萌面前提起过。
萌萌妈本来是想找段鹏请个人来修修家里那台老式华夏电视就算了,没曾想准女婿如此大方,出手就是一台大液晶,这对于萌萌妈真是意外之喜,因此她少不得在众人面前一顿夸耀:“小段这孩子真是没话说,眼里特有我们这些老人,他知道我们家电视不好,我又爱看青歌赛,二话不说就给我送了一台。哎呦,真比亲女儿都管用,你看这遥控多好使,还不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