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夫妻准备为你赎身，你可有问过老鸨，多少钱才能将你的卖身契拿回来？”
小圆红唇微张，蠕动半晌没说出只言片语。
见多了人性黑暗面，她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不过见了两次的姑娘，竟要为她赎身。
景天不禁叹息，“你不要害怕，我们夫妻二人并无坏心，只是我家娘子心软，见不得你受苦，不忍心让你再回到那个地方，无偿为你赎身，赎了身之后，卖身契给你，从此天高地阔，任你逍遥。”
“我不害怕。”小圆终于开口，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她的姿色不算顶尖，才情不是上乘，旁人对她有什么可图？
再坏也坏不过在飘香院遭人欺辱玩弄，只不过不想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
半夏并不欠她，她除了一口水之外，再没给过半夏什么，怎么有脸让半夏夫妻俩无偿为她赎身？
不待景天问为何，小圆笑了一声，“你们愿意为我出头，帮我捡回一条命已是大恩，虽然我是下作的风尘女，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而非得寸进尺。”
半夏摇头，“我会为你赎身，毋庸置疑，而且我们同为人，并没有谁生来下作，待你脱离苦海，才有机会知恩图报，若深陷泥潭自身难保，又如何对我说知恩图报？”
景天附和半夏，道：“若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如何才是上策，哪怕继续做个娼妓，也应该自己将赚来的银钱尽数收入囊中，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为一些死理把自己留给老鸨压榨。”
小圆被半夏二人说得一愣一愣，她还从没听过这种歪理，但却让人无法反驳。
“如何？你想清楚了吗？”半夏看着小圆的神色，觉得小圆不是认死理的人。
小圆挣扎片刻，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二位恩人为我赎身，当初我是被六十两银买进飘香院的，不成文的规定，想要赎身得付当初的双份银钱。”
半夏点点头，“嗯，那就是一百二十两，我这就去取银钱，到飘香院为你赎身。”
小圆却不见动作，满脸坚定，“我还有一事要说。”
已经起身的景天只得又坐下，“你说，我们听着。”
小圆道：“既然你们为我赎身，卖身契便是你们所有，不用还我，我会尽心侍奉二位。”
半夏蹙眉，她曾经是个婢女，如今要是为小圆赎了身，小圆伺候她，岂不是她也有了自己婢女？
景天也想到这茬，不问半夏意愿，顺势应了下来，“可以，不过我就不用你侍奉了，你专门侍奉我娘子，直到哪天你觉得自己报完了恩，随时想走我们随时归还你卖身契。”
他什么时候就觉得半夏太辛苦了，古代金贵人家都有丫鬟，他们不金贵多的有不起，但他娘子有一个也成。
反正都要出钱给小圆赎身，小圆赎了身举目无亲的，还没个落脚的地方，一个貌美的独身女子在外，不安全，如此一举数得，日后供着小圆饭食就行。
半夏刚想开口，景天就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去拿钱，小圆你等等啊。”
小圆看着半夏和景天，竟不自觉咧嘴笑了笑。
笑完心里一黯，她多久没有这般真心笑过？好像上次这般笑，还是因为那个负心汉。
景天拉着半夏回房，关上房门让半夏去拿钱，“你先别恼，小圆她无依无靠的，没赎身还能有飘香院罩着，赎了身可就是个没有依靠的弱女子，把她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只怕比留着飘香院还悲惨。咱们领她回去，她能趁机弥补心中的亏欠感，还不至于遭人欺辱，你又赚得一个使嘴的，有什么不好？”
半夏哑口无言，却没好气道：“好好好，就你能说。”
“别生气，我们快些拿钱走吧，小圆还等着我们呢。”
二人取了够数的银钱，与陈君然和李言卿打过招呼，跟小圆一起去了飘香院。
这里白日里是不开正门的，小圆领着两人到后门去了，跟上次刘婆子敲的是一道。
开门的人看到是小圆，张口絮絮叨叨说开了。
“非烟你去了何处？你知不知道妈妈都气得跳脚了，说你你也不听，还敢回来！这下有得你受的！”
小圆面色清清冷冷，“妈妈呢？我寻她有事。”
开门的小厮才看到小圆身后跟了半夏和景天，一时满头雾水。
“妈妈在楼上，你自己去吧。”
小圆没有再说话，领着半夏和景天进了门。
景天如愿以偿看到古时的风月场所长什么样，内部建筑格局跟在电视里看的差不多，有数层，多个房间。
但因为是白天，并没有客人上门或是莺莺燕燕的风尘女，显得十分冷清。
半夏看景天一路四处打量，偷偷掐了景天一把，悄声道：“看什么看？要不要让小圆给你引见几个？”
景天赶紧收回眼神，目不斜视，“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而已。没别的。”
半夏轻哼一声，不再理会景天。
小圆被领进安妈妈的房间时，旁边杂役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他就见不得这些下贱的娼妓拿乔摆谱。
安妈妈第一时间怒火中烧，就要吩咐杂役把小圆拿下去好好教育一番。
却看到小圆身后的二人，脸色缓了缓，“怎么？你出去认亲去了？”
小圆直接切入正题，“我来赎身。”
安妈妈掀了掀眼皮子，“哟，赎身呢？钱呢？”
半夏上前，把一百二十两银子放到桌上，“这是一百二十两，当初买小圆的双份，麻烦你把卖身契拿一下。”
安妈妈掂了掂银子，没有起身拿卖身契，“谁说赎身只要一百二十两的？我好吃好喝养着她这么几年，怎么说也得两百两了事。”
景天冷笑一下，“你可真有意思，除去吃穿用度，小圆这些年至少为你挣了上千两银子，你又怎么敢坐地起价？”
见景天态度强硬，安妈妈坐了片刻，示意杂役去取小圆的卖身契。
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安妈妈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能耐，转眼就找了另一个果真愿意为你赎身的人。”
她跟小圆耗了半个月，眼看这个赚钱的手段就要废了，一个不留神小圆竟跑了去。
再回转居然带了人来赎身，本想多要一两算一两，没成想眼前二人不是善茬，诓骗不住。
如此也罢，好歹拿到了赎身的钱，总比废了去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跟小圆一起的女子很眼熟，按理那等姿色，她看过应该不会忘记才是。
直到拿着卖身契出了门，小圆才松一口气，自她再跨进飘香院，就一直紧绷，害怕赎身不成。
回头看着这座噩梦之楼，恍如做梦一般，她真的离开了。
回到客店后，小圆依她之言，晚上给半夏铺床，打水洗漱，清晨伺候穿衣，白日跟半夏一起上街兜售挑花刺绣。
半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无论到哪里至少都有个伴。
小圆则觉得半夏的遭遇十分离奇，这挑花刺绣也是闻所未闻。
光阴似箭，时间到了九月里，没兜售几日就到了九月初九。
据流传消息称，今年秋闱在重阳节这天放榜。
眼看一日就要过去，终于在戌时官府派了人出来，鸣炮示意，有人将长长一块帛锦张贴于告示板上，上面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一时间所有应试考生往这边汇聚，不出片刻，告示榜前便人头攒动。
景天和李言卿陈君然来得晚了些，被留在人潮后方，难以挤上前。
乡试揭榜由主考官主持，不过只念前十的名字，以示殊荣。
桂榜前有衙役看守维持秩序，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要挤上去看，奈何没有耐心的人太多，陈君然他们三人根本挤不上前。
景天索性不挤了，退到人群后方。
“君然，言卿，回来吧，等主考官到场念了名字，看了榜的人散去，我们就能上前了，指不定都不用看，我们就被主考官念了名。”
陈君然哭笑不得，他倒是想，只可惜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绝无可能在前十。
李言卿被景天一说，心里一松，反正现在挤上去还是一会儿看都一样，要是榜上有名，慢慢去看它也不会跑。
三人就退到一边，与半夏和小圆并立，看着有人给主考官开道过来。
主考官看了看手里的文书，道：“黎，华元十四年，秋，廊州乡试解元是……”
“林嘉华！巫山县人士！”
乡试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皆称经魁，第六名称亚魁，后面就无特殊称号。
林嘉华的朋友立刻大声道贺，引起众人注意，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待道贺声低下去，主考官又道：“亚元，李全！山河县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