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回家,今天想跟小婶子一起睡……”
“不行!”大河话音都没落,就被景天打断了,床就那么点大,大河要是跟半夏睡,那他睡哪?
大河愣住,就听又有人在敲门。
李大牛在门口喊道:“二叔,大狗,你们还醒着没?有没有看见大河?大河……”
“看见了,在这呢。”景天忙打开门,把大河推过去,“不要闹别扭,跟你爹娘回去。”
大河目瞪口呆,他都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被推出去,眼睁睁看着木门哐啷一声关上了。
把大河送走,景天松了口气,“大伯母果然偷鸡不成蚀把米,算计不成贴了本,还不让人说。”
半夏轻叹一声,“害人终究害己,人就是不知道知足。”
景天上前握住半夏的手,缓缓道:“我啊……是个例外,我只要有半夏就很满足。”
“没脸没皮……”
“我们歇息吧,娘子。”不由分说拦腰抱起,大步跨进卧房。
夏夜苦短,白日冗长,虽然睡眠会有所欠缺,倒是给足了农忙下地的时间。
六月地里的新土豆已经成熟,可以挖来吃了。
景天带上半夏,跟着家人去地里刨土豆。
长时间做一件事也会疲乏,偶尔换另一件事做。
男丁用锄头把土豆挖出来,女眷就跟在后面将土豆捡起来装进口袋里。
三狼一直跟在半夏旁边,试图把地里的土豆用嘴含起来放进口袋。
结果土豆光滑圆溜溜,只得用力咬住,因为牙齿太锋利,好端端的土豆就被咬了几个牙印。
半夏把三狼推开,“不要你捡,去那边趴着。”
虽然三狼是一片好意,但被损到的土豆压根放不住,会从破口开始腐烂。
这些土豆,至少要吃到明年开春,要是袋子里有烂土豆,还会感染别的土豆一起腐烂。
遭到半夏嫌弃,三狼哼唧几声,耷拉着脑袋走到一边,眼巴巴看着卖力干活的众人。
顿了顿,撒着欢跑到景天身边,用爪子刨起了土豆。
倒是被它给刨出不少,比之用锄头挖,土豆被刨烂的几率还小了不少。
一家人看着三狼轰然大笑,大狗低头撸了一把三狼的头毛,“二狗捡头狼,不咬人就算了还能跟着干活,不错不错!”
土豆在捡的过程中要分类,个大圆润的放一边,这是人的口粮,平时用来做菜做晌午。
个小圆润的又放一边,这是来年的种子,明天春天拿来种在地里。
剩下的,就是个小,难看又有洞眼儿的土豆。
半夏看着这些品相难看的土豆若有所思,“看这个收成,大个儿的就够吃了,这难看的要怎么办?”
翠枝想了想,“以前收成好的时候,咱家喂着有猪和鸡,人不能吃的土豆都喂了动物,只是两年灾荒下来,咱家除了人和耗子,别的什么活物都没了。”
半夏嘴角一勾,“那……不如我们去买两头猪和几只鸡回来喂养?这些不能吃的粮食就可以喂它们,而且来年我们就能吃上自己喂的猪了,不用再时时去买。”
王氏擦了擦汗,笑道:“成,我听说你陈叔家有一窝猪崽子,长得差不多了,近些日子正准备卖呢,咱得空去看看,合适就买两个回来。”
前面正在使劲挖土豆的大狗停下手,笑得一脸傻气,“真好,都说鸡荒狗饿年,连续两年的灾荒,我还以为苦日子还得熬两年才能回以前,没想到咱家半年就恢复灾荒之前的境地。”
“是啊。”李老汉在一边搭腔,“全靠了半夏,半夏来咱家第一天二狗就不傻了,现在二狗有了赚大钱的手艺,半夏还出手艺让翠枝跟着卖点心,要不是这样,现在咱家照样只有二三两存银。
旁的人一阵附和,好在最初听了翠枝和景天的话,留下半夏这个福星。
半夏被众人夸赞,一时有些不好意思,什么福星不福星,不过是比深山沟的人多几分手艺罢了。
况且,她若是福星,这辈子便不会如此凄惨,从有记忆开始,就没一天好日子。
想着,抬眼看了一眼景天。
若真要说起来,这个男人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如此,也就不怪老天让她前半辈子颠沛流离。
恰好景天满脸笑意看着半夏,两人的视线就这样直直撞上,半夏立马败下阵来,低头忙着捡地上的土豆。
景天笑意又加深几分,半夏是福星,于旁人他不清楚,但至少于他而言确确实实是的。
要是没有遇上半夏,此时不知何种光景?
人,生而有情,他的寄托,他的支柱,他的牵挂,都属于半夏。
半夏于他而言,就像精神兴奋剂,戒不掉断不得。
一家人在地里忙了一天,晚上回家时,各自背了一麻袋土豆,只不过女眷背的麻袋小一些。
毕竟女子体力比不上男子,力气也小得多。
景天背了一百来斤,觉得没到极限,反而来得健步如飞。
这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以前空手爬几层楼梯都脸色煞白力不从心。
景天走在半夏身后,看着半夏背着一个小麻袋,吭哧吭哧往上爬,不禁伸出手拎住麻袋,轻轻往上提了提。
半夏走着走着,觉得背上轻了一些,她也没在意,只当是背得时间久了,习惯了这个重量,就不觉得有多重。
翠枝和王氏跟在景天后面,脸色有些复杂,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儿。
要是舍不得自个儿媳妇出力,直接拿过来一起背着不就行了?非要做这种更加费劲儿的事。
只有景天了解,半夏太过要强,不允许无故优待自己,把本该自己那份重量负在别人身上。
旁人做得,她也做得。
到了家里,半夏出一身薄汗,脸色微微发红,抬手擦去额前汗珠,“景郎,你先放下你的,帮我接一下。”
“你只管放就成,我拎着。”景天手上用劲,半夏身上一空,把手从背带里脱出来。
王氏与翠枝掩嘴偷笑,这小两口,可真有意思。
众人歇了片刻,三个女眷去灶屋做饭,男丁还坐在院子里。
大狗呆坐,李老汉抽着旱烟,景天却起身去拿柴,准备给半夏打个下手,烧烧火。
看着景天抱着一抱柴进了灶屋,大狗摇着头,“啧啧啧……二狗可能傻病没好全,爹你说二狗是不是都要开始做饭了?”
李老汉旱烟袋敲了大狗一下,“怎么说话的?人二狗是疼媳妇儿,怎么就傻病没好全?”
大狗捂着脑袋直吸气,“嘶……这么多年爹你怎么不疼一下娘?”
“嘿,你是不是还找打?”说着烟袋又扬起来,大狗立刻退出去老远。
屋里半夏在拌苞米面,王氏和翠枝捡了一大盆土豆在洗。
这几天太阳毒辣,看样子还能晴几天,这些土豆准备削了皮晒土豆片做菜。
将土豆削皮,切成厚薄均匀的片,用开水煮个片刻,透心熟之后捞起来,放在太阳底下晒干。
晒干的土豆片放得住,放上几年都不成问题,日后放在油里一炸,色泽浅黄口感干脆,香味儿浓郁,带着土豆天然的香气。
第二天果然又是万里无云,耀眼的日头光辉洒满山岗,大清早三个女眷就忙开了。
半夏刀功最好,负责将土豆切片,王氏与翠枝点火烧水,在院子里腾地方出来晾土豆片。
翠枝分了两锅煮,一锅在水里加了盐,煮熟的土豆片就是咸的,日后炸来吃的时候不用再另外放盐。
但是放了盐的土豆片不容易存放,盐会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从而导致土豆片变得湿软。
所以放盐的土豆片煮得少,近些日子就能把它吃完。
另外一锅就只是用清水,煮的量比放盐的多了不少,放着慢慢吃。
虽然不如晒之前就放盐的入味儿,却也没差多少。
煮好的土豆片捞出来,交给王氏拿去院子晒,一片一片的铺开来。
若是不小心两片重叠着,晒干后会粘在一起,油炸的时候炸不透,又干又硬不好吃。
火辣辣的日头暴晒一天,把满院子的土豆片晒得干硬卷曲,翠枝把它搂起来装在布袋里,当天晚上就炸了一大盘做菜。
景天从未吃过这般处理的土豆,夹一块放进嘴里,质感比前生吃的袋装土豆片稍微硬了一点点,嚼起来咔嚓咔嚓,倒是比袋装土豆片带感。
嚼完之后满口留香,是纯正天然的土豆味儿,不像袋装土豆片那样调料的味道特别重,都吃不出土豆是什么味。
“这……实在好吃!”景天吃了不少,觉得若是用植物油炸出来,不担心油凉了会凝结,完全可以当零食来吃。
景天这话让一家人都摸不着头脑,大狗心直口快,“二狗你怎么一副没吃过的样子?大惊小怪。”
景天和半夏互看一眼,景天尴尬道:“好长时间没吃了,我以前吃的已经不大记得味道。”
“哦,那你多吃点。”大狗给景天碗里夹了一堆土豆片。
众人不疑有他,虽然这土豆片是深山沟经常做的一道菜,但前两年灾荒,没有多余的土豆晒土豆片,也没有那么多油用来炸土豆片,确实很久没吃了。
而且,景天去年的时候都还呆头呆脑的,这么久了不大记得实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