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下来,翠枝与梅芳的关系确实要近一些。
当初妞妞出生,恰逢闹蝗灾,翠枝都用旧衣裳给妞妞裁了身小袄子。
赵氏一咬牙,道:“行,咱家有的是花椒,麻油也还有一瓶,应该够用,梅芳你把别的要用的材料都记清楚,咱们去买回来,就着手做这个点心。”
梅芳心里也很是顾虑,想了想,道:“不如这样,把材料买回来,先做一些试试水,少做一点,不行再做二说。”
“得,这次梅芳做得好。”王氏赞赏的看了梅芳一眼。
她的三个儿媳,就只有梅芳比较好拿捏。
小赵氏之前还好,毕竟是本家,跟她一条心,可惜后来因为半夏,小赵氏跟她生了些间隙。
至于二儿媳艳芳,赵氏最看不顺眼,不管她说什么艳芳都梗着个脖子,不顺从不反驳,让她无法下手,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这边李老汉一家吃过晚饭,大狗和李老汉坐在院子里吹风,王氏帮着翠枝收拾点心,准备明天出摊。
景天与半夏回了屋,将陈君然今日点的作品放在桌上,借着烛光观摩。
陈君然已经为点画配了绣线,大多以黑色和灰色的绣线为主,白色点缀,对照着看下来,是一幅水墨山水画。
以半夏的眼光看来,陈君然的作品意境脱俗高雅,景天的就相对俗了些。
景天则觉得陈君然的作品少了市井气息,毕竟在明山镇,大家的审美还是偏向各种吉祥喜庆的花色,鲜艳一些比较讨喜。
景天给半夏解释了一番,提笔添了几个花色,将绣线重新配色,又是一幅颜色新鲜的绣品。
半夏笑着摇了摇头,旁人画龙点睛锦上添花,称之为神来一笔。
而景天,硬是几笔把别人清醒脱俗的画作落了俗。
不知道明日陈君然看到自己的作品变了个样,心里会怎么想。
“这叫因地制宜,小傻瓜,这幅绣品是上河村一个猎户订的,要拿回去绣了给儿子新房做点缀,拿幅黑白相间的作品过去,他不懂鉴赏,只会犯了他的忌讳。”
景天弯腰卷起底布,“日后接触面广了,也许会用得上磅礴大气脱俗的风格,现在不行,不信你去问爹娘大哥和嫂子,他们一定觉得后面这样好看。”
“也对……”半夏无话可说,确实是这么个理,这里没有谁会喜欢在婚房里摆一幅黑白相间的水墨山水画。
景天将布料收好,拿出纸笔坐定,“今日我与陈君然讨教了一下考试内容,他说经义一定要按照注解来做,千万不能自由发挥,看样子我应该去买一本《四书集注》。”
半夏点头,“嗯,我虽看过这四书五经,也大体理解其义,但术业有专攻,我当初看不是为了参加科举,有不少欠缺之处。”
科举分明经科与进士科,后者比前者难上数倍,以儒家圣典为题,应试内容基本是四书经义,解释以《四书集注》为准。
黎国太祖皇帝,为选拔真才实学的人才,在前朝科举制度上进行了改革,应试之人不仅要考儒家经义,还考诗赋策论和算学。
这些半夏都一一与景天说过,景天不担心算学和策论,他上学时高数从未挂科。
至于策论,就是对某事进行分析探讨,寻最佳解决之法,古今中外历史上这么多例子,那些前人累积的经验就够他所用。
景天主要是担心这诗赋与经义。
贴经和墨义靠记性,只是乡试头场考试要以八股制式破题,代圣贤立言,景天一听就觉得头大。
诗赋一门,平日景天能随口作成打油诗,可生活环境影响,要他做出能让此间考官眼前一亮的诗赋,实在是有点难。
目前只能尽力而为,好在陈君然的描述里,县试府试算不上太难,只要尽心念书,一般都能考过。
景天自问算得上尽心尽力,从未懈怠。
半夏给景天研了墨,两厢静对,就着摇曳的烛光,仔细温习了昨日的内容,再学新的一段。
只要半夏在身侧,景天就觉得浑身冲劲。
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给自己妻子舒适安逸的生活,不枉费半夏这日日的陪伴。
夏日昼长夜短,寝至六更天,天光大亮,翠枝已经在灶屋里忙开了。
将点心打包起来,按照半夏之前的法子,背篓分层装进去。
“半夏,起床了。”
听得院子里的响动,景天恢复清明,轻轻推了推里侧的半夏。
早睡早起身体好,他们要跟翠枝一起出摊,把点好的挑花刺绣拿到街上交给买主,顺便解决一下售后问题。
半夏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却没有睁开眼睛。
自跟景天同床共枕,整个人都倦了些,许是景天惯着她,有了依靠就多了惰性,不像以前在柳家和湘王府那般时时警觉。
景天也不催她,自顾起床穿戴洗漱,打了洗脸水放到盆架上。
拿起半夏的衣裳,坐到床边,伸手托住半夏头颈,不费劲就把半夏拉入怀里。
半夏下巴杵在景天肩上,睁开眼睛,懒洋洋的蹭了蹭,才伸手接过景天准备给她穿的衣裳。
“我醒了,自己来就好。”
动作麻利整装完毕,景天收拾需要带到集市的东西,恰好赶上翠枝打包好了点心。
半夏往灶屋走,“先等等,我还有东西要拿。”
片刻后回转,手里端了昨日用糖腌制的杨梅。
砂糖已经液化,浸泡着野杨梅,有着丝丝儿透亮。
半夏用筷子夹了一颗放进嘴里。
经过一天一夜的腌制,糖的甜已经浸透杨梅,却没有将酸全部抵消,夹杂着杨梅特有的味儿,实在是酸甜可口。
“来尝尝。”
一人喂了一颗,景天不住点头,确实比之前那颗好吃不少。
“我们拿到集市,可以当做零嘴儿售卖。”
半夏扒了一小碗留着给家里人,剩下的带着上路。
走在路上,好巧不巧,在羊肠小路那一头看到了赵氏和她的三个儿媳。
远远看着四人背了两个背篓,没有带着孩子。
赵氏显然也看到了后面的半夏几人,忙招呼另外三人加快了脚步。
景天和翠枝半夏走在后面,只看着前面的人躬着腰可劲儿往上爬,样子说不出的滑稽。
三人十分好笑,对赵氏的小心思心知肚明。
这大伯母只怕是心虚,想避开半夏,偷偷买了材料回家做点心,生怕与半夏遇上,问她背着两个空背篓去赶集要买什么。
索性慢悠悠跟在后面,眼看前面四人要脱出视线又走快一些,让赵氏几人拼命赶路。
昨日与陈君然约好,一起赶集把他点的那幅挑花刺绣交给买主。
陈君然起的晚了些,好在一身轻松,没多久就赶上了景天几人。
在集市上守了几个时辰,陆续把挑花刺绣卖出去,陈君然点的那幅三尺见方大小,卖了三钱银子。
除掉五十文钱的成本,利润有两百五十文,景天分了一百三十文给陈君然。
掂了掂钱袋子里哗啦啦的铜板,陈君然喜不自禁,决心跟着景天好生学习。
把这点画学精了,开拓市场之后,钱如半夏说的一样滚滚而来。
这般,家里再不会有人看他不起,也无人敢再看他不起。
一旁景天和半夏忙着向外兜售挑花刺绣,半夏补救别人绣错了的地方,夫妻琴瑟和鸣。
街角处,林员外看了半夏几人片刻,沉吟一瞬,转身去了布巷,进了月娘的金线坊。
赵氏今日没在街上逗留,买了梅芳说的食材,早早回了家里,一家子人准备着手做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