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一直是很隆重的节日,辞旧迎新。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过了这一天,便又是新一年伊始。
在临近年关时,翠枝和王氏就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衣裳被褥也都浆洗过,准备迎接新的一年。
清晨,王氏偷偷摸摸去看了景天和半夏的床,看到床上凌乱的血迹时,心里长舒一口气,二狗果然不负所望。
二狗夺了半夏的贞洁,只要半夏是个正常女子,都不会再对二狗存有异心。
这样她就能安心过个舒坦年了。
腊月三十这一天,所有人都停止下地干活,一家人安心留在家里,为晚上的年夜饭搭手。
过年旨在热闹团圆,李老汉和大伯一家虽然平日各过各的,来往甚少,但每年都会凑在一起过年。
本就人丁不旺,两家一起也好添几分人气。
李老汉一家吃过午饭,带上年夜饭的食材,去不远处大伯家,跟大伯家的几个儿媳一起准备年夜饭。
大伯是长房,人口也比李老汉一家多,当年分家时,大房子分给了大伯一家。
李老汉家现在住的屋子,不如大伯家宽敞,每年过年都默认在大伯家做吃。
大伯家有三个儿媳,再加上半夏和翠枝过去,赵氏和王氏也能搭手,做年夜饭的人手绰绰有余。
景天给半夏打了招呼,左右用不上他,他准备去山里看看他们的陷阱。
已经几日不曾去看过,若是捕到野味儿,刚好可以拿回来过年。
半夏没有什么异议,拎着东西跟着翠枝去了大伯家。
未进院门,便能听闻院子里传出孩童嬉笑声,夹杂着几声妇人训斥之语。
见翠枝和半夏二人到来,正在训斥小儿的小赵氏住了口,上前接二人手里的东西。
“你们来得早了些,先坐一会儿,艳芳和梅芳正洗碗呢。”
艳芳和梅芳是亲姐妹俩,恰好年龄相仿,媒婆说亲时,两姐妹都说给了李家,嫁给大伯家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为妻。
小赵氏接过东西,不着痕迹的看了半夏几眼,虽然之前已经见过,再次见到,还是被半夏的容貌惊艳了一番。
不禁有些羡慕,一个傻丫头罢了,却拥有如此傲人的皮相,这副皮相若是长在自个儿身上,该是何种光景?
大伯一家刚吃午饭不久,大伯和三个儿子坐在院子里剔牙晒太阳,大伯名叫李大壮,三个儿子分别叫李大牛,李二牛,李三牛。
跟李老汉家的大狗二狗异曲同工,据说孩子名字取得越贱,就越好养活。
半夏前些天倒是见过这些人,只不过还分不清谁是谁,至多能看出年长的那一位是大伯。
“大伯,几位堂哥。”
翠枝上前叫了人,指着挨个给半夏介绍,“这是大堂哥,这是二堂哥,这是三堂哥,记清楚了,以后别喊岔了。”
“大伯。”“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哥。”
半夏十分乖巧,翠枝指了一人,便跟着叫一人。
倒是让大伯一家惊奇不已,李大牛都站了起来,围着半夏看一圈,“这弟媳傻的稀奇,说是傻子,翠枝你却耐心教她认人,她也听话的叫人,翠枝你是怎么让她听话的?”
半夏昨日刚对李老汉一家坦白,大伯一家并不知道半夏不傻这件事,翠枝只得跟大伯一家说明一下。
“半夏昨日赶集回来,脑子莫名就好了,她现在不是傻子。”
“什么!?”赵氏从堂屋跨出来,“不傻了?怎么可能不傻?就算你们家积了德,二狗一个不傻也该差不多了,怎么还能接二连三的傻子变成正常人?只怕是出了妖精吧!”
恰好王氏随后而来,跨进院子就听到赵氏这般言论,顿时脸色黑了下来,“我们家堂堂正正,这么些年总算是攒够了德行,出妖精那也是好的妖精,但得当心着呢,就怕做了缺德事还不留口德,恶妖找上门,好的都能变傻了!”
两家人早已经习惯这两妯娌,一见面就明嘲暗讽,呈口舌之利,好似谁少说一句就落了下乘。
屋里洗碗的两姐妹已经完事,擦着手站在灶屋门口,两个长辈的事儿,她们也不好插嘴。
半夏豁然一笑,她并不在意旁人怎么编排她,过去十年,比这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麻木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我们把肉先煮一下,把菜处理干净切好,到了时辰架锅炒菜,也不至于事情都挤在一起做。”
说完半夏默默择菜,王氏和赵氏也就顺着台阶下了,都是些小打小闹,毕竟她们还是一家人,闹大了只会让外姓人看笑话。
下午景天从山上回来,拎着一只瘦小野猪和一只野鸡,算是一次大丰收。
动物也要过年,冬天地里没庄稼,山上没有青草,活扣里那两颗玉米,对这些苦于生计的动物来说,是致命的诱惑。
景天过来拿钥匙,把野鸡留在大伯家过年吃,野猪拿回家,改天拿去换钱。
大伯一家对景天如何抓到这些野物很是好奇,特别是赵氏,这些野物在她眼里,那就跟哗啦啦的钱没甚分别。
旁敲侧击想从景天口中问出个法子。
景天自然严防死守,若是让别人知道他放陷阱的方法和地点,那他就别想再有这么好的收获。
赵氏自此记恨上了景天,还是傻的时候不招人嫌。
她就知道这一家都跟王氏一个德行,有好处只会自己藏着。
脸上却没什么异色,帮着把野鸡处理了炖着,加上两家准备的肉,应该算是个圆满的年。
晚上的菜是半夏掌勺,简单的菜色,硬是让她做出了格调,让人看上去就胃口大开。
众人看半夏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这个女子,仿佛与穷山沟格格不入。
半夏并未沾沾自喜,她所会的一切,都是因为二姑娘。
二姑娘口味刁钻,为了让二姑娘好好吃饭,她只有费尽心思,变着花样给二姑娘做吃食。
她能有现在的手艺,全是因为伺候了二姑娘十年,一点一点磨出来的。
几个堂哥看景天的眼神都变了,从最初的不屑,到现在带着一丝丝艳羡。
试问,哪个男人不想拥有像半夏这般花容月貌,厨艺了得,看上去逆来顺受的妻子?
虽然半夏并非景天真正意义上的妻子,感受来自四周羡慕的目光,景天心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自豪。
吃完年夜饭,收拾完残局,一行人坐在一起守岁。景天和李老汉因为明日一早要赶路去湘廊,遂提前回家歇息。
几个妇人凑在一起拉拉家常,王氏总是有意无意提起自家两个儿媳,赵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家人凑在一起过年,除了热闹,免不了一些攀比之心,一整年过去了,过年时总是暗自较劲,看看谁家更胜一筹。
赵氏很乐意李老汉一家到自家过年,是因为自分家这么多年,李老汉一家从未占得过上风。
每年这个时候,她都可以看到王氏越来越难看却不好发作的嘴脸。
开始分家时李老汉家就分得不多,后来儿女长大了,赵氏又开始拿儿女压王氏。
她们家闺女嫁到镇上条件好的人家去了,给了好几两白银做聘礼,而王氏没有生闺女。
她们家这一年又娶进门一个媳妇儿,而李二狗是傻的,根本娶不到媳妇。
她又抱上了一个大孙子,而翠枝进门三年肚皮也没个动静。
每年王氏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翠枝明事理又贤惠,今年她不仅能把翠枝搬出来,还能把二狗夫妻也搬出来。
扬眉吐气之感充盈,这么多年了,她终于扳回一城,王氏看半夏越看越顺眼,果真是他们家的福星。
半夏想回去做没做完的鞋,起身准备离开,王氏见出气出得差不多了,索性也懒得逗留,领上两个儿媳回了家。
景天回家没有抄书,而是把昨日抄写的拿出来仔细读上几遍,确认没有忘记其意,便放下书强迫自己入眠,养足精神才好赶路。
半夏回到家里,轻手轻脚把鞋样拿出来接着做,她要先把鞋底纳好,再来绣制鞋面,最后把鞋面鞋底缝合。
纳鞋底很伤手,山路砂石满布,鞋底要足够厚才能不被轻易磨破,十余层布料重叠,黏作布壳缝合。
以至于纳鞋底时得用上十二分的力,才能将针扎进去。
因为没有顶针,半夏昨晚使出吃奶的劲儿,才纳了半只鞋底。
半夏在角落点上灯,看到桌上放了一页纸,纸上还压着一个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却是一枚顶针,一枚木质雕刻的顶针,内侧磨得光滑,看样子是刚做没多久。
纸上面有景天独特的临摹字体,“看你昨晚扎得艰难,今日上山突发奇想,为你打磨顶针一枚,你且试用,若不合适,丢了便是。”
半夏忍不住弯起嘴角,看了看床上的男子,将顶针慢慢戴在手指上,竟说不出的合适,不松不紧。
拿起针线试了试,虽然有些笨重,但也比之前徒手使劲好上许多。
半夏直做到蜡烛燃尽,终于把两只鞋底做好,刚想归置针线上床睡觉,蜡烛已寿终正寝,灯芯倒在了蜡液里,屋内归于一片黑暗。
这一截蜡烛,应该是这个家里唯一也是最后一支,景天白日下地夜里念书,断然少不得蜡烛。
半夏摸黑爬上床,寻思着明日交代景天,回程时买上几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