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了, 水落石出,半夏也算是将自己的身世彻底弄了个清楚。
她的父亲母亲, 是南阳出名的俊男淑女, 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危急关头无力回天,不忘护她一命。
原来, 她并非无人关怀的弃婴。
回去的路上,景天看半夏一路神游天外,便握住半夏的手, 道:“我们去寓馆见见那五人吧, 听他们说说,二十年前的南阳, 是什么光景。”
半夏抬眼一笑, “好, 玉白有奶娘带着,小半天应该没事。”
得半夏首肯,景天掀开帘子,对车夫道:“去城南寓馆。”
“好勒,老爷您坐稳了。”
车夫扬鞭,载着景天和半夏, 去追赶先行离开的那五个证人。
五人被安排住在公家接待宾客的寓馆, 休整拿了赏赐后再踏上归程。
景天差人去将五人请到花园, 围桌而坐, 仔细为半夏讲述旧时风光。
阿福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半夏, “郡主,老奴有幸一睹大小姐的风采,您与当年的大小姐,实在太像了。”
另一个林家仆人没有作声,他当年在林家地位低下,不像阿福是林家的管家,所以并没有见到过林静芜是什么模样。
朝月点头,道:“确实,郡主的外貌与王妃很像,但眼睛更像王爷一些,郡主几乎继承了王爷和王妃所有的优点。”
“郡主这般容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王爷王妃的女儿,夕黛竟妄图诬陷郡主是冒认的。”
听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景天突发奇想,道:“你们当中可有人会画画?可还清晰记得南阳王和王妃的模样?”
朝月道:“王爷和王妃的模样一直刻在心上,民妇也稍微会些画作,但多年未拿笔,只怕已经生疏了。”
景天示意随从去取纸笔,道:“够了,我们合作,为南阳王和王妃画一幅肖像图。”
半夏一愣,“这能行吗?”
半夏觉得画画苦大仇深,画些风景或许还行,但是画人物肖像就算那人站在她对面,她也难以画得一模一样。
而景天想凭几人的口头叙述,就还原她父母的肖像。
景天亲了亲半夏的额角,笑道:“相信我。”
见此情景,旁边几人忙低下头去,现在的年轻人,当真是没羞没躁啊!
景天抽空与五人合作,花费数天时间,终于完成了两幅成品。
经由五人确认,一致认为画像十分还原当年南阳王和南阳王妃的容貌,景天才将两幅画卷送在半夏手上。
半夏的父母都是英年早逝,过世时不过二十出头,故而画像也是年轻的南阳王和王妃。
南阳王堪称美男,南阳王妃也不落下风。
至少景天是这么认为的,南阳王的模样,属于中性的美,精致却不失阳刚。
半夏那双美目居然是继承自父亲,这点让景天很意外。
画像也许不能诠释所有,但半夏十分感激景天,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父母长成什么模样。
把画卷小心珍藏起来,放在书房里,留个念想。
五月中旬,半夏收到李林的信件,车队已经从江南折返,带着满满的江南特产,再过两月便能满载而归。
从晋安这边一路买进一路卖出,赚得不少钱,待他们回来,应该还能赚之前的双倍。
李林的信很长,除了必要的汇报,别的全是路途见闻。
虽然他可以选择等到回到晋安再跟半夏讲,但是他的急性子,让他选择写在信上。
景天在翰林院每天经手许多折子,半夏在家则收到许多信件。
小玉白出生的消息送回廊州后,暂时没有等到大伯家的人或是村长来晋安,但收到了大伯家从送出来的信。
晚上大伙聚在一起时,半夏就将收到信的事讲给李老汉等人听。
李老汉吸了一口烟斗,吞云吐雾间,道:“上次见到你大伯家的人,还是去年四月份,他们家大河考上秀才给我们送信,但是那时候景天跟湘王正对上,我们也没空回去吃席,不知道你们还记得不?”
景天颔首,道:“记得,爹你跟我们说过,大河那小子去年才十五吧?这么年轻就考上秀才确实不得了。”
大狗唏嘘一声,道:“哪有你厉害?大河九岁就开始认字了,到去年至少念了五年书,考上秀才有什么不得了?你忘了你从认字到考上状元当翰林学士只用了六年时间?”
“咳……”景天干咳一声,他不好说若从第一次认字开始算,他都已经读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时间。
“今年八月又是三年一度的秋闱,翰林院和礼部已经着手准备,不知道大河是不是要参加,若是中了,他就是十六岁的举人,无比风光。”
王氏嘁了一声,“举人哪这么容易考?虽然他们家好不容易出个金蛋,但我不信能这么容易。”
家里人都知道王氏和大伯母赵氏之间的龃龉,便没有搭腔,大河能不能考上还真不好说。
半夏道:“你们都不好奇今天收到的信里写了什么吗?信里说的就是这件事。”
“哪件事?”翠枝开口,道:“大河考科举这事吗?”
半夏点点头,把信里的内容说给大伙听。
“虽然大伯家大河已经能写文章,但这封信好像不是大河写的,更像是大伯和大伯母请人代写的。”
信里先恭喜了半夏喜得贵子,他们相隔太远,没办法赶来亲自道贺。
而后更多的篇幅都在写大河,夸赞之词溢于言表,说要等大河参加完秋闱。
若大河中了举人的话,全家追随大河进京赶考,从清水沟搬到天子脚下,那时再在晋安与李老汉一家相聚。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想托景天照拂一下大河考试,好让他们能早日从清水沟来到晋安与半夏她们见面。
景天听完后一脸茫然,道:“照拂大河考试是个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让我徇私舞弊?”
科举本就是为了公平公正的选拔人才,华元帝对此万分看中,出台各种严令防止舞弊。
这么些年都无人去踩雷,他若是插手考试,意图暗箱操作,只怕是自己头上这顶乌纱不想要了。
半夏摇头,道:“这事你最好不要做,若大河考举人都需要照拂,年纪轻轻进入官场又有什么用?”
王氏和翠枝一阵附和,“是啊,考不考得上凭本事,今年考不上就等下个三年,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别想把景天拉下水。”
虽然大伯与李老汉一母同胞血浓于水,但翠枝还记恨赵氏与她娘家嫂子一起说的话,她就是很记仇!
“你们放心吧,这事我想插手都不行,就算我会被委派到各地做考官,也绝无可能委派到徐州。”
景天并不打算插手让大河靠裙带关系,说实在的,他也不喜欢与大伯一家低头不见抬头见。
按照大伯那一家子的尿性,放在晋安迟早要捅出篓子,到时候指不定会把他害死。
至少近几年他都不想让大伯一家在晋安落脚,想想大伯一家之前的行径就觉得太过糟心。
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想让他照拂大河,若是以后大河进入官场,岂不是恨不得让他一下子就把大河提拔到与他同等的位置?
拒绝这个要求的话,可能还会变成他的不对。
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景天只是想想都觉得头疼,该如何才能杜绝这种事发生?
当然,要是大河有本事今年就考上举人,景天也无可奈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如果大伯一家来到晋安,无论如何,首要任务就是盯紧了别让他们做蠢事,再设法跟他们撇清关系,以免累及他们一家。
古人说娶妻娶德,景天觉得是有几分道理。
大伯与李老汉分明是亲兄弟,因为两人的妻子不同,导致家里氛围天差地远。
景天不敢想,若自己的母亲跟赵氏一个德行该如何是好。
家里人一致认定搭手大伯家的事没有好下场,景天考虑要不要回信说明情况,或者就假装没有这回事,待见面再说。
半夏提议道:“不如给他们回封信,说明科举制度,哪怕大河考上了举人,日后在何处任职也没有定数,让他们先不要急着举家跟大河来晋安。”
“大河在晋安有我们照看,等大河确定在什么地方任职,他们再跟过去就是,以免搬来搬去,一大家子也不容易。”
景天忍不住抚掌,“这个可行,能拖一段算一段,可怜了大河,走到哪都得带着这一家子不省心的。”
半夏好笑道:“自古都是这种境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不也带着家里所有人吗?”
景天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们家没有谁会拖后腿,咱们家人都有脑子,只要我们是说不能做的事,他们便不会去碰,做什么事都会事先商量,胜在沟通。”
“嗯,胜在沟通。”
半夏亦是觉得,家和万事兴,他们家所有人都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与人为善。
只可惜,有些时候,与人为善并不能善恶有报。
因恰逢三年一度的秋闱,距八月只有两个多月时间,景天在翰林院忙得焦头烂额。
忙着分配各地的主考官,距离远的已经从晋安出发,由侍卫护送到位。
景天没有被分配去地方主考,留在了翰林院,与掌院学士一起负责晋安事宜和各方面调控。
半夏在家看顾小玉白,与翠枝一起经营自家营生,还接待了从徐州赶来晋安的村长。
村长被陈君然接到徐州享清福,已经不是清水沟村长,收到半夏的信,他没有选择回信,而是让陈君然找个护卫送他来晋安走一遭。
他想有生之年来大黎的国都看一眼,也不枉到世上走一遭。
半夏自然喜闻乐见,她对村长有一种莫名的依赖,或许是因为当初全靠村长牵线,她才得以进入李老汉家,从而遇到了景天。
只要村长愿意,她可以一直供着村长在晋安游玩。
村长也没有客气,在晋安一呆就是一个多月,毕竟路途遥远,来一次不容易。
除此之外,眼看李林第一次征程就要凯旋,半夏每日盼着,这下有了成功的经验,待李林回来商讨细节,然后组建更多的车队,向全国各地进发。
结果却出人意料,李林回来那日,只是带了几个车队成员,货物不见踪影,每个人身上还有不同程度的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