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君然算是将景天交给他的使命完成了大半,顺利把宁肇的党羽名册拿到手中, 顺手防止鱼儿漏网。
“押到隐秘之处, 留下一队人看守我们的宁国皇后, 剩下的与我去查看我们的陛下有什么妙计。”
陈君然不会行冒险之事,留下一个小队看守, 绕是柳飘云长了翅膀, 也不可能逃脱。
而宁肇自身难保, 根本不会想到柳飘云前脚刚出王府,后脚就被反水的陈君然抓个正着。
“陈君然你个无耻小人!王爷有何对不起你?你竟背叛王爷?”
柳飘云歇斯底里目眦欲裂,昔日梳理整齐的发丝散落拦在额前,在火光照耀下, 形同女鬼。
听到柳飘云质问,本往外走的陈君然顿住脚步, “不过是成王败寇,很不巧,我一开始就与宁肇不是一路人,并不存在背叛一说。”
柳飘云愣住, 如醍醐灌顶,狠狠盯着陈君然,“我记得你, 在鹿鸣宴上, 你曾在李全桌前驻足饮酒, 你一开始就是李全的人!”
那时只是随意一眼, 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李全是当届秋闱亚元,给李全敬酒的人不止陈君然一个。
陈君然一笑,“记性不错,可惜没什么用,宁肇还查过我的底细,知道我与全哥是同村,但他不知道我跟全哥一直保持联系,不知道我这次升迁回廊州做通判是全哥向皇上举荐的。”
“你以为全哥能被宁肇看中是巧合?以为全哥只是将宁肇谋划的事捅给皇上?”
柳飘云愣愣道:“你什么意思?”
“哦……你并没有看透。”
“全哥还未来廊州赈灾时,已经知道宁肇贪污国库私建军队,从全哥一开始自荐来廊州赈灾,宁肇就已经落在了全哥的棋盘之上。”
陈君然说着,不由得心生豪气,景天当真是目光长远,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柳飘云心神巨震,李全来廊州赈灾,竟是自荐而来,所有的部署,只等她们自投罗网。
陈君然一摊手,“好了,废话说了这么多,再耽搁下去,宁肇就跑了,走吧。”
“遵命,陈大人。”
士兵训练有素,领队迅速整队跟在陈君然身后离开。
所谓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景天给了陈君然足够的银票运作,这些士兵收买得容易,即不用上战场死拼还有额外的报酬,故而对陈君然唯命是从。
城外战鼓震天,宁肇知道汪一行的攻城战开始,时机已到。
带了一队亲信从王府出来,往大战相反的方向迅速移动。
准备从后方离开湘廊,待风头过去,再与柳飘云汇合。
刚走出王府,与陈君然迎面撞上。
不着痕迹扫过宁肇身后的护卫,陈君然对宁肇一拱手,“陛下!敌军攻势猛烈,只怕破城在即,还请陛下定夺。”
宁肇没想到会遇上陈君然,他如今决定弃城离开,除了柳飘云与他一双儿女,他甚至无暇顾及柳振宁。
主要是柳振宁年事已高,且拖家带口,只会成为累赘。
带上柳振宁可能连他也一并搭进去,不是上策。
不过一看陈君然身后跟了一队士兵,带上陈君然倒是能添一臂之力。
虽然陈君然是一介文人,但好歹年轻,不至于拖后腿。
“大势已去,趁前方大战如火如荼,你与我一同从后方守卫薄弱处突围出去。”
“遵命!”
陈君然行了一礼,招呼士兵跟在宁肇的护卫后面,跟随宁肇前去突围逃命。
一行人悄无声息来到后方城墙,城墙后面并没有门,只得待巡逻队过去,靠护卫和士兵合力,从城墙上翻过去。
宁肇自幼接触骑射,翻过城墙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但陈君然就显得有些笨拙,半真半假装作不拖后腿。
宁肇让一队护卫先行翻过城墙,自己紧随其后,再由两边的护卫士兵帮助陈君然过墙。
眼看宁肇就要从湘廊离开,朝廷的巡逻队却越走越远。
陈君然心下着急,若是巡逻队此时没发现宁肇,他可能要弄假成真,真的跟着宁肇亡命天涯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超出了景天预计的范围。
索性手上一松,砸在下方还未落地的护卫身上。
护卫猝不及防之下,遭受一个成年男子的下坠之力,顿时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虽然声响不大,还是引起了不远处巡逻队的注意。
“谁在那!”
巡逻队去而复返,宁肇看了还挂在城墙上的陈君然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叫上墙外的人往远处奔去。
奈何晚了一步,被巡逻队拦下,双方短兵相接,势均力敌。
陈君然心里唾弃宁肇,幸而他并非真的追随宁肇,否则就被宁肇卖在这里了。
一边腹诽宁肇,一边招呼自己的人手从城墙里翻出来,朝战团处移动。
余光瞥到陈君然一队士兵赶过来,宁肇心里一喜,带上陈君然果然有用。
加上陈君然这队人手,巡逻队便不是对手,定能赶在更多巡逻队过来之前从这里离开。
陈君然手无寸铁,没有再上前,指挥士兵加入战团,却是将刃尖对准宁肇的后背。
宁肇还未从喜悦中反应过来,自己亲信已经遭到陈君然的人手从背后捅刀,瞬间倒下数人。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过片刻功夫,只剩下宁肇一人站立,被两队士兵团团围住。
“哈哈哈……好一个陈君然,好一个李全!”
宁肇仰天长笑,他不是柳飘云,不需要陈君然解释,陈君然方才的举动,再结合陈君然这八个多月到现在的种种行径,已经猜到事情大体经过。
这次,他完全是败在李全手里,就连华元帝,也不过是李全借刀杀人的刀罢了。
陈君然见大局已定,这才走上前,出示华元帝御批的赦免令,证明自己的卧底身份。
“将叛王宁肇扣下,防止其自杀,圣上有命,要留活口回都城受审。”
实则是景天信中说了,华元帝没有说要活的还是死的,让陈君然借华元帝之名,将宁肇和柳振宁一党留得活口押回晋安。
因为,景天想要活口。
陈君然受景天影响,改了之前略有软弱的性子,也变得胆大包天,觉得适时冒用一下华元帝的名头并无任何不妥。
巡逻队领队没有怀疑,陈君然出示的赦免令上,确实是御批加国印。
便夺下宁肇的武器,用粗绳紧缚,差数人紧盯,怕一个疏忽宁肇死了皇帝降罪于他。
陈君然长舒一口气,这下,他彻底完成了使命,不管是景天交代的还是皇命,圆满落幕。
宁肇一路被推搡,押到攻城战场。
陈君然去找了挂帅大将汪一行,汪一行正忙着攻城,准备随意应付一下陈君然。
陈君然只得大声道:“汪将军,我抓住了叛王宁肇!”
汪一行一愣,“嗯?”
转身挤到宁肇跟前,用火把照亮宁肇的脸。
“哈哈哈确实是宁肇!”
汪一行大刀阔斧,一把拎住宁肇的前襟,拖到湘廊城门正前方,对城墙上高喊。
“看清楚,这是你们的皇帝,是否还要负隅顽抗!”
擒贼先擒王,有了宁肇,省去一切麻烦。
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喊,双方停住战斗,城门上的将领林遇借着火光看清宁肇面容,顿了片刻,将手中长戟丢在地上。
士兵见将领弃戟,士气顿衰。
本就处于劣势,如今己方皇帝被敌军抓在手里,将领放弃抵抗,众士兵纷纷丢盔弃甲。
湘廊,破。
城门大开,大军入城,全城戒严,汪一行率军在城中四下搜寻宁肇残留党羽。
柳振宁刚收拾好东西,准备领着一家子逃窜,还没走出半里地,就被抓个正着。
他没想到湘廊城会破得这么快,按照常理,至少得等天明才会破城。
陈君然遵照景天说的离间计,不厌其烦的跟柳振宁讲述宁肇是如何独自逃走,可惜苍天不顾,被抓住导致迅速破城,从而让柳振宁一家来不及逃。
柳振宁被摘了乌纱,头发花白散乱,只能在囚车里与自己的女婿遥遥相望。
看着自己一家老小沦为阶下囚,心中悔恨与怨恨喷薄而出,却无可奈何。
宁肇看到身穿囚衣的柳飘云和一双儿女,心里又是震惊又是觉得在意料之中。
李全这是不准备给他们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陈君然随行军队,一同上晋安面圣,这是对他平反有功的额外恩赐。
捷报先大军一步传到晋安,华元帝龙心大悦,下令赐庆功宴,待反贼押到晋安处死后便宴请群臣。
景天现今算是华元帝跟前的红人,但只有华元帝与徐千章知道,因为景天都是在幕后操纵,最多翰林院的人觉得皇帝召见景天有些勤。
得知囚犯押送已至半路,景天主动求见了华元帝。
华元帝没有抬头看景天,问道:“你求见朕有何事要说?”
在位这么多年,李全是他用过最好用的一把剑,甚至不需要他多做提点,李全就能将事情办到心坎里。
景天跪拜之后才道:“微臣的妻子与叛王宁肇和其党羽柳振宁有些私仇,微臣请求陛下恩赐探视囚犯之权,在仇人死前见其一面。”
华元帝微讶,他以为景天平叛立了大功,求见他是为了求些大件,没想到只是为妻子要一个探视之权。
“准了,你可以随时带妻子探视死囚,直到处死。”
景天对着华元帝又是一拜,“微臣代拙荆谢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