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柳飘云差人查了半夏幼时经历,景天来了些兴趣。
“然后呢?宁王妃可有说查到什么有用的事?”
半夏摊手, 道:“她约摸是想抓我的小辫子, 可惜,只查到当年捡到我的寻叔, 是从廊州的边陲小镇逃荒来到湘廊的, 并没有什么实质用处。”
柳飘云的讲述中,当年与老乞丐一起逃荒来湘廊的人,还活着。
那人与老乞丐, 从廊州与幽州的交界处一路南行,在路边草丛里看到一个婴孩,顺手就捡了起来。
后面的事不用多说, 老乞丐馊食剩饭的讨生活, 好歹把半夏养到四岁, 身上披了件不合身的破烂衣裳。
再后来,老乞丐感染疾病, 又无钱送医,就此一命归西。
景天觉得可惜, 还以为柳飘云大费周章查半夏的底, 能查出个所以然来。
这样,半夏也能知道自己的亲人到底是何方人氏。
“睡吧,若是没有波折, 我们也该着手, 跟大哥大嫂和爹娘交接一下, 收拾回晋安了。”
半夏点头, 方一躺下,景天就翻身覆于上方,居高临下看着她。
“近日多有操劳,好不容易空下来,只觉得浑身躁动无处安放,娘子觉得该如何是好?”
半夏嗔了景天一眼,素手轻解衣衫,纤纤玉指顺着景天领口探了进去,沿着结实流畅的肌理一路下滑。
景天求欢得逞,笑得一脸鸡贼,当即反客为主,大快朵颐直到酣畅。
前后历时三月有余,廊州赈灾的事算是完了。
因蝗虫能够换钱,廊州境内的绿云已经消散,甚至快要绝迹。
一开始满山都是蝗虫,到如今寥寥无几,众多灾民搜山刮地,想再多抓些蝗虫,换多点银钱。
湘廊的长宁酒楼日日宾客满座,景天和半夏将大部分蝗虫做菜卖出去,剩下的腊干蝗虫和咸菜准备带去晋安的长宁酒楼出售。
长宁酒楼生意好,自然不可能因为半夏和景天要回晋安就歇业,怎么说都花了钱和精力经营,没有物尽其用划不来。
半夏与景天商量过后,准备将长宁酒楼交给翠枝和大狗。
左右翠枝手艺不差,长宁酒楼里还有两个快要出师的大厨,加上一堆打杂的伙计,足够了。
翠枝大狗和李老汉夫妇听说景天夫妻二人近期可能就要回程,心中满是不舍。
翠枝道:“就不能多待个把两个月吗?至少一起过了年再走吧,现在冬月,离过年也没多少时日,皇帝应该不会怪罪的。”
王氏握着半夏的手,“半夏啊……我们托你和景天的福过上了好日子,可你们夫妻回来才这么些日子,立刻又要离开,娘舍不得你们走。”
大狗接话道:“是啊,我们在山河县还有个点心铺子要找个归置,得慢慢来,你们多待一个月,先看着酒楼。”
蚂蚱再小也是肉,虽然这段时间一家人聚在湘廊,但每个月翠枝和大狗都回山河县一次,查查账看看铺子。
湘廊距山河县有一段距离,想要两处都顾及,确实需要些日子来协调。
景天挠了一把三狼的头毛,无奈道:“我和半夏也想与你们长久的在一起,但是我随时给皇帝上报进程,钦差不是我的正职,我还得回翰林院,不好拖延太长时间。”
一家人相顾叹息,翠枝又道:“说起酒楼,之前点心铺子你们夫妻就留给了我们,这酒楼是半夏一手承办的,我们怎么好白拿?”
点心铺子赚钱不算太多,每个月也就二三百两,最初盘下铺子大房出的大头,加之景天要在晋安做官,她们收下整个铺子觉得还能接受。
如今长宁酒楼盈利不少,他们没出钱也没出太大的力,但听半夏和景天的意思,要整个的送给他们。
要是就这么收下,翠枝和李老汉等人心里都过不去。
半夏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我与景郎又无法照看湘廊的酒楼,那便我们出钱你们出力,挣到的钱对半分,你们有空来晋安游玩的话顺路把钱带来,什么时候都行。”
翠枝和大狗对视一眼,觉得这样还不错。
这酒楼因为飞蝗宴打出了名声,只要好生经营,月入数千两银子不在话下,比山河县那个点心铺子赚得多很多。
两房商量妥当,李老汉与王氏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无论在哪,他们现在都过得很舒心。
要经营长宁酒楼,就得在湘廊常住,又不可能长期住客店。
这些年翠枝和大狗也存了不少钱,翠枝与大狗和李老汉夫妻商量,准备在湘廊购买一座像样的宅子,正式落户于湘廊。
景天听后却极力反对,“不要买太大的宅子,随便找一个住处凑付,随时能走都不心疼的那种。”
这下不仅李老汉与王氏无法理解,一向机灵的翠枝也一头雾水。
“这又是怎么个说法?人往高处走,既然要接手长宁酒楼,我们就在湘廊安家了,不出意外要在湘廊过一辈子。”
景天不知要如何解释,组织了一瞬语言,才道:“湘廊在宁王的眼皮子底下,宁王不是面上看到的那般简单,日后我可能与宁王是对头,你们在湘廊安家,相当于让我把弱点送在敌人手中。”
他跟宁王,明面上还是一伙的,宁王给他该有欣赏和机会,再以利加固以求稳妥,与名册上那些宁王的部署别无二致。
毕竟,宁王看上且着手拉拢的人,多少都有几分能耐,不可能凭着一腔热血就追随宁王造反。
如今没有撕破脸皮,家里人留在这里也无需担心,趁着机会,用长宁酒楼能赚多少就赚多少。
但绝对不能贪恋,该收手时需要立刻全身而退。
至于何时是该收手的时候,大概是宁王察觉到他并非真心追随,而是一个双面细作的时候。
如果翠枝等人在这里扎根,撤离不及时,就会变成宁王手里的把柄,用来要挟景天。
李老汉几人听了景天的话,一时间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其中利害,但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为了不给景天拖后腿,翠枝大狗和李老汉王氏按捺住想买宅子在湘廊安家的念头,随意的购买一座偏僻小院,就这样住了进去。
山河县的点心铺子没有关门,而是决定交由掌柜看守,翠枝每个月回去查看一次。
购买宅子的计划搁置,手里的银子越攒越多,景天告诉家里人不要急,多存些,日后尘埃落定就能排上用场了。
冬月末尾,景天和半夏与家里人和宁王交接妥善,踏上了去晋安的归程。
翠枝抱着向书,与一家人领着三狼,把景天和半夏送到城外,直到再也看不见背影,才转身回城。
景天与半夏回去比来时轻松,没有押运银子也不用运送粮食。
半夏收购来的三万石粮食卖出去,赚了三万五千两,存入钱庄换成数张大额银票,塞在包袱里一身轻松。
除此之外,半夏还收着景天的五万三千两银票。
哪怕宁王分走五万两,华元帝抠回去五万两,在这次赈灾中,半夏和景天夫妻俩还是赚了近九万两银子。
夫妻二人只带了孙奇留下的两个侍卫,穿上朴素的便装,赶着马车奔驰在官道上。
回到晋安后,二人洗漱歇息过后,半夏去找李林和小圆,查看这几个月晋安的生意如何。
顺便将从湘廊带来的腊干蝗虫,送去晋安的长宁酒楼厨房,做成特色菜卖出去,又赚一笔。
半夏事宜诸多,景天则被华元帝传召入宫。
对此景天并不意外,在廊州和滇州赈灾之事上,他算是立了大功之臣,华元帝理应开恩让他面圣。
刚好,他也有要事与华元帝商量。
景天带了些肥美的蝗虫入宫,跟华元帝借了厨房一用,给华元帝和御书房里徐千章等几个阁臣做了一道炸蝗虫卷饼。
吃完皆是交口称赞,“人道是君子远庖厨,实在想不到,李翰林这双手,不仅能写出一手好文章,还能做一手好菜!”
景天谦逊道:“过奖,不过是投机取巧,不足挂齿。”
华元帝抚须笑了笑,“这话就谦虚过了头,若投机取巧都能达到你这个境界,朕愿所有爱卿都效仿投机取巧。”
华元帝对自己选中的这把利刃很是满意,除去殿试策论所写的政策效果显著,这次赈灾一事当真称得上是鬼才,一举数得。
不得不说,这蝗虫卷饼味道不错,半晌齿颊还留有余香,不知道飞蝗宴其他菜色是不是也如此味美。
华元帝开了金口,旁人自然一阵附和,自景天上报的文书传到晋安,一众阁臣就已对这个新秀另眼相看。
景天按照圣意,当面给华元帝讲述赈灾细节,讲完不告退,也不开口。
四周还有数位阁臣在场,其中包括了宁王的耳目,他不方便与华元帝探讨宁王。
华元帝心灵通透,自然知道景天还有话要说,但碍于旁人在场。
便挥手让所有人退下,包括景天。
别人退下是真退下,景天出门后却拐个弯又回到了御书房。
华元帝睇了景天一眼,道:“说吧。”
景天双膝跪地,先告罪得华元帝赦免,才开口道:“微臣斗胆猜测,向圣上检举,宁王与廊州知府结党,贪污国库。”
随后将所有有关宁王贪污的疑点列举呈给华元帝,包括五年前那十万赈灾银和期间大大小小的拨款。
也难怪宁王总是缺钱,经营人脉与军队,没有钱将寸步难行。
这些疑点加在一起,只要华元帝不傻,就应该往正确的方向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