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谁的青春不腐朽
5771000000006

第6章 蜉蝣的一生 1

然而事已至此,如果现在放弃,绝对不是我的作风。又往脸上泼了几捧水,我决定忽视自己内心所谓的罪恶感,一不做二不休走进房间,开始脱周卓宇的上衣。

到了眼下,我已经完全想不起我当初决定要这么做的初衷了,我自然不会蠢到以为唐熹微会看一眼就相信我们之间做了什么,但如果不以如此决裂的形式去报复,我想今晚我会难过得无法呼吸。

做完这一切,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上,开始给唐熹微打电话:“喂,我是梁乐薇,我和周卓宇现在在宾馆,你爱信不信……地址我短信发你,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过来抓奸。”

“抓奸”两个字我故意咬得很重。

挂掉电话,我感到阵阵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大概我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类人。

唐熹微来的时候和以往我们每次针锋相对的时候都不同,十足的冷静,我想她心里明白,事发至今已有两个小时,如果真发生了什么,她也无力改变。

临危不乱,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

我给她开门的时候自己的酒劲也差不多上来了,大脑里像是煮了一锅粥,咕噜咕噜地沸腾着,却不知道滋味如何。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端详了我一阵,而后默不作声地带上门。

我真是厌倦了她这种谨小慎微的做派,搞得每一次都是我歇斯底里,非要反衬她知书达理似的。

算了,泼妇就泼妇,电视里演的那种恶毒女二就恶毒女二,我已经全然不在乎了。见她依然站在门口不动,我干脆主动邀请她:“进来啊,你不是来找你男朋友的么?”

她咬了咬嘴唇没有要动的意思,也没有回应我的话,我本来就抱着“你爱信不信”的心态,她现在跟我拉锯,我也不是很介意,反倒是自己折回了房间里,坐在椅子上抬头对她眨眼睛:“眼前的事你也看到了,难道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唐熹微仍然是那副死样子,岿然不动,仿佛洪水来了,她也是最顽固的那座堤坝一样。

我终于有些不耐烦了:“你他妈的要不哭,要不说话,这样子凹造型给谁看啊?”

唐熹微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叹了口气,慢慢往房间里面走。

“你这都是为了气我吧?你先冷静一下。”她对我说。

我突然傻住了,这算什么,抢台词么?这种话明明应该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现在反倒是由她说给我听,一时间显得刺耳异常。

我顿了顿,额头都快要暴起青筋,却强行压抑自己:“我觉得是你要冷静吧,你看到的都是真的。”

我不知道她把我的话听进去没有,她只是轻车熟路地走到昏睡得不省人事的周卓宇旁边,摸摸他的额头对我答非所问:“你们的过去已经过去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和以往每一次楚楚可怜的样子都不一样,我眼前骤然一片空白,像是身体里的血液在瞬间抽干了一般,浑身脱力。

“我知道,我并没有幻想什么,你们走吧。”

这一场仗,我算是输得一败涂地。可是或许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古往今来,不被爱的那个人,可能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04

唐熹微后来架着周卓宇走了,我也不知道她那个小身板哪里来得那么多力气,硬是把一个死沉死沉的男人拉扯进了电梯,中途甚至没有停顿片刻。

我很想称之为爱的奇迹,但是我觉得这样说的话就对自己太残酷了,我才不想要自残……这样想着,我干脆砰地一声关上门,将自己锁在房中。

我是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感到恶心的,果然洋酒和啤酒不一样,后劲大得可怕,直到我浑身开始冒冷汗,我才意识到今晚自己是得睡在这里了。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朱珠打个电话,但一想到这段时间她忍受了我这么多的无事生非无理取闹,就再也鼓不起勇气去按号码。

正当我准备就地等死的时候,裴子煜的电话好死不死地打了进来。

也许身处痛苦中人都是最脆弱的吧,哪里投来一根稻草,都会想要拼命抓住,尽管明知道上岸以后可能会跌进另一个摸索不清的泥沼,也全然顾不得那么多。

我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键。

裴子煜来得很快,在我眼冒金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要暴毙宾馆,第二天上本地新闻的社会版的时候,他大力的敲门声已将我拉回现实,证明我现在还活着。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门,才一打开门锁,整个人就已经栽倒在他的怀里。

醒来的时候裴子煜就坐在我的床边,眼中多多少少还有愠怒,一边伸手摸我的额头,一边呵斥我:“谁让你喝这么多的。”

要是换做往常,我早就跳起来跟他说“我喝酒还要你批准啊”,但是现在我却连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血红着一双眼望着他,眼泪簌簌地落下来。

他大概认识我这么久,没见我哭得这么惨过,一下子被唬住了,愣了很久才换了个极不自然的语调安慰我:“算了,醒过来就好。”

酒醒之后,我就开始觉得饿。本来下午被裴子煜轰走以后我就没吃多少,再加上晚上喝了那么多酒,又跟唐熹微折腾了一出,此刻我的胃基本上已经是空的了,就差没叫两声应景。

裴子煜见我在发呆,难得恢复了以往的笑容:“饿了?”

被他识破,我不好意思的把脸别开了。他倒没介意我的拧巴劲儿,只是拍拍我的脑袋:“那你等你一会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要吃烧烤。”我想我绝对是得寸进尺的典范。

“今天免谈,顶多喝粥。”他根本不搭理我,出门了。

裴子煜走后我想了很多,如果今天没有他的出现,我大概就要在这里痛苦得死去了吧,所以就算等下他回来,想怎么样,我都不应有什么怨言。

说真的,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都没有把裴子煜当成个君子,就像他后来坦白跟我说的,“我自认是个好男人,但不是好人一样”,我对他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没错过。可当他后来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却不知为何,已没有我初识他那会儿的从容与坦然,而是微微蹙着眉头警告我:“所以你不要再挑战我的耐性了。”

他说那句话时究竟在想什么,我猜不到,我知道的也无非是眼下,他已在我神游的时候,推开了门。

果然只有他所言的清粥配小菜,我皱了皱眉头表示:“我无肉不欢。”

他说:“那好,我自己吃。”

听他这么说,我一激动,赶紧按住他的手:“那我还是勉为其难吃斋念佛一次吧!”

想来我真的是太冲动,他摆明是在逗我,我却当真了,一时间气氛变得无比微妙,我甚至可以看见他比我还长的睫毛在我眼前颤啊颤,眨得我心虚。

裴子煜的吻落下来时,我的手上还抓着一只愚蠢的勺子,就那样傻乎乎地僵住了,连带身体也跟筛子一样,不住地抖。

他的吻技我是见识过的,我毫不怀疑再这样继续亲下去,我可能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然而不知为何,他却突然打住了,转而亲亲我的眼睛:“好好吃饭,吃完睡觉,我先回去了。”

在晕忽忽的我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已经利落地带上了房门。

那个晚上,我就这样满心沉重地一手执勺,一手端碗,对着一碗上好的白粥食不知味,全然不知此刻在我最好的姐妹之一,斯彤身上发生了什么。

05

斯彤接到单霓的电话时,是在午夜,应付完家里的三姑六婆,听完“你什么时候也带个男孩子回来看看”的唠叨,斯彤多少觉得有些倦,路过街边的烟摊,随便买了一包,便蹲在街边抽起来。

抽到第三根,一个开头数字为0的看起来极像中奖陷阱的电话打了进来,斯彤的手不禁猛烈地颤动起来,险些被烟头灼伤。因为斯彤知道,那是单霓在美国公寓的电话。

“喂?”千言万语汇成一声最简单的问候,斯彤咳嗽了一声,脸上多出一抹苦笑。

“喂,我是单霓。”

隔着一整面太平洋的海水,电波里的声音却还是自己最爱的那一个,向来不爱哭的斯彤竟然觉得有些哽咽:“我知道。”

“我打来是想告诉你,就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和一个男人那个了……现在他就睡在旁边,我想了很久,觉得这件事总归你是要知道的,而由别人告诉你,还不如由我自己。你也不用想太多,我最近一直过得不错,有机会的话,我会去你们学校那边看看你。预祝圣诞快乐,我过几天回国,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们还能是朋友。”

言罢,单霓切断了通话,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忙音,有如深海里黑暗的潮水,一波一波涌向斯彤,直至将她完全淹没。

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许多人挥剑断情,有人借以歌,有人载以酒,而也有人,宁愿以毁灭自己的形式,也要亲手斩断那份曾紧紧联系着彼此的,唯一的羁绊。

而我打死也没有想到的是,在我灰溜溜地从宾馆退房回去后,朱珠竟会抛给我这样一个重磅新闻——我吓得舌头都不利索了,捋了两遍才把话捋清楚:“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说斯彤和许之行搞在一起了?你怎么知道的??”

朱珠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说话能有文化一点吗?需要我提醒你顾斯彤还是你姐们吗?有你这样拆你姐妹台子啊!我是自己亲眼看见的,那个人叫许之行吧?你不在的时候他来店里找过一次裴子煜,顺便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对帅哥就是记性好啊!所以记下了……算了我扯远了,还是说正经事……今天早上,我去市区吃我最喜欢的汤包,就看见他们一起从隔壁酒店里出来,你说一男一女去酒店,不开房,难道还开演唱会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总算勉强平静下来,眼下朱珠并不知道斯彤和单霓的事,所以由衷地为斯彤勾搭上一个钻石王老五高兴,可作为一个知情人,我只觉得食不下咽,寝室难安。

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不能任由斯彤这个家伙因为自己失恋就瞎找救生圈,想打个电话给她,没想到这混蛋竟然拒接。

一想到上次她拒接是为了和单霓出国在跟家里闹,我长叹一口气,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

如果单单是一个顾斯彤不正常,我想我勉勉强强还是应付得来,然而祸不单行,三天后,我居然接到了单霓的电话,她说她要回国了。

“什、什么时候?”我再度惊成了一个磕巴。

“大概后天晚上能到,薇薇你要不要来接我啊?”她在那头笑得懒洋洋。

“当……当然!”我的额头渐渐冒出了细密的汗,对一旁看我丑相的朱珠挤出了一个十足苦涩的笑脸,在心里骂了顾斯彤这个王八蛋上万遍。这哪里是分手,这简直是分尸!这一对痴情怨侣,她们毕生的心愿大概就是看我不得好死吧!

我幽怨地喝了一口水,决定先接到突然回国的单霓后再从长计议。

单霓在两天后抵达,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拖着三个大箱子在那里百无聊赖地坐了很久,看见我,笑得美人尖越发明显:“你终于来了!”

我傻笑:“欢迎回国!”

06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况我和单霓的关系,一句“好朋友的前任”似乎并不够客观详尽。或许我们经由斯彤介绍才认识的那半年里情况是这样的,但时隔这么久,我早已经把她当做我梁乐薇的闺蜜,甚至有时候比斯彤还贴心,因为斯彤这家伙很多时候,根本就长了一颗爷们般的心,全然不懂我和单霓之间的女性革命情怀。

从机场回来的一路,单霓还是和往常一样,说说笑笑,除了跟我交流最新的美容护肤心得和买衫计划,还不忘跟我八卦最新花痴的偶像。

要是换做往常,我想对这些话题我应该是十分上心的,然而眼下斯彤玩失踪,而她玩淡定,我这个局外人,实在无法做到置身事外了,觉得自己怎样都应该跟单霓谈谈。

“斯彤回国了,你知道吧?”

“知道啊。”单霓仍然是笑眯眯的样子,和往常无异。

“我听说你们前段时间分开了,她现在突然找了一个男朋友,你知道这件事吗?”

“这样么……”单霓这次终于多出片刻的迟疑,而后恢复起初的笑容,“我知道了,你啊,想太多了,其实我在美国的时候也试着和别人交往过,只是暂时还做不到罢了。她能这么快找到合适的人,我也挺高兴的。”

“……”对于单霓如此温吞的态度,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最后只好丧气的问:“那你接下来是回家还是去哪里?”

“其实吧……我这次是偷偷溜回来的,先住你那里应该没问题吧?”至始至终都非常坦然的单霓此刻终于面露绯色,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没问题啊!我们也好久没有在一起住过了,以前顾斯彤那个混蛋还吃飞醋呢!这次非气死她!”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单霓只是顺着我的话笑,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她此刻的坦然是出于什么——她还是爱着斯彤,只是那份爱变成了一个人的事情,任外面再地动山摇,她的小世界里,这份感情依然坚不可摧。

作为一个人来疯,朱珠丝毫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当晚便打电话定桌子,说要给单美人接风。从前在国内时,就属我和单霓最爱玩,此刻朱珠提出这个要求,自然没有人拒绝,只是当我蓦然想起上次喝多的状况时,还是没忍住心虚地补了一句:“我今天不舒服,少喝点,别灌我啊。”

朱珠一脸鄙视:“你装啊,你有本事把自己装在桶里面被我踹着走啊!”

我和朱珠边走边斗嘴,单霓在一旁打圆场,我们三个人才走到酒吧门口,就看见两个特别眼熟的人坐在左边的一桌。

陡然间,我又产生了上次遇到周卓宇的那种心情,真他奶奶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斯彤和许之行很快就看到了我们,我后来每每推诿是朱珠的爆炸头太扎眼,朱珠没好气地踹了我一脚:“那是人家老情人的GPS定位牛掰,关老娘屁事啊!”

彼时经过这“酒吧一役”,朱珠这个人精已经看出了三个人纠结关系的端倪,但她却笑得异常玄乎:“这都是命啊!”

我不晓得朱珠的话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但很久以后,当我自己的全部爱恨已被掏空以后,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很恨所谓的命运。到底是谁规定,我们就必须有这样的命运。

当晚我们三个倒霉蛋被许之行当场抓包,非要凑一桌一起喝,主角单霓没有拒绝,斯彤也没有抵触的意思,我心里骂了句娘,嘴上却还是笑吟吟地应承道:“好吧。”心里想的是你们既然这么喜欢天下大乱,那老娘正好省点酒钱,皆大欢喜!

然而许之行这个混蛋,脱下警服就和裴子煜差不多,似乎是猜出我的心思,故意问我:“要不要找子煜来?”

我一口啤酒哽在喉咙里:“嘿嘿,算了吧,嘿嘿嘿嘿……”

正当我努力地跟许之行打哈哈的时候,单霓身旁却不知何时凑过来一个喝得烂醉的大叔。不要怪我势力,要知道大叔也是要分等级的:长得帅有钱幽默的是上等;长得一般还算有钱行事不猥琐的是中等;但眼前这个,我喵了一眼,觉得大概连下等也算不上。

但下等大叔喝多了也敢做上等大叔才敢做的事,比如泡妞,又比如猛地搂住人家,非要一起喝一杯。

斯彤一个酒瓶砸到那个大叔的脑门上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呆住了,许之行的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

我和朱珠面面相觑,看着斯彤十分有气势地将砸得稀烂的瓶子放回桌上示意我们:“继续喝,继续喝。”

我想我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在遇见许之行之前,顾斯彤她真的就像一个男人一样,保护过眼前这个已吓得呆若木鸡的女人。

07

虽然斯彤叫我们继续喝,但眼下的情势哪还允许我们喝。大叔那桌的几个大老爷们全都揭竿而起,看样子是很想和我们这桌带着四个女生的唯一男性干一架。

许之行这次好像是真的火了,跟刻刀似的狠狠剜了斯彤一眼,过了好久才说:“你别忘了,你本质上还是个女人。”

说罢,不等斯彤回应,便掏出自己的证件朝那边桌子走过去。

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我也看出来许之行不是那种没事就喜欢动手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有脾气,所以这酒喝不下去是显而易见的事。

结完账出来,我拉着单霓和朱珠走在前面,斯彤则和许之行走在后面。眼下我根本不敢揣测许之行猜没猜到眼前这位单霓正是斯彤的前任。不过我想以他那么聪明的个性,估计也心中有谱。

这种时候,就要发挥孙子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招了一辆出租车示意单霓和朱珠上车,没想到许之行竟然叫住了我。

我尴尬地回头看他,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却问我:“要不要找子煜开车送你们?”

我愣了一下,想起上次宾馆的那个吻,赶紧摆手:“出租车很安全的,你送斯彤回去就行了,有什么我们回头再联系吧。”

“那也好。”许之行叮嘱了出租车司机几句,便放我们走了。

车开出去一阵,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慢慢放了下来,想跟单霓说几句话让她放宽心,没想到刚一回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

认识单霓这些年,我总共只看她哭过一次,就是某年夏天我们一群人出去旅游,她和斯彤闹脾气一个人出走,被斯彤找回来的时候眼睛隐约是红的,大概是哭过。

在我心目中,她和斯彤虽然不是一种人,但却有一个共性,就是不爱哭。可是这么不爱哭的单霓,此刻脸上却像被大水淹过一样。

我一怔,旋即抱住她大哭起来。

第二天早上我醒过来的时候,单霓已经端了早餐进来,问我要不要吃。

我下意识地端详了一下她的脸,确定没什么异样,才开口:“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起来很久了啊,还和你室友聊了很久……”单霓笑起来的样子一如既往。

我多少放心了:“那你们都聊什么了?”

“我和斯彤的事情啊,你这个室友挺好玩的,哈哈,和她说话一点儿都不累。我们等下还约了要一起逛街,你去不去?”

虽然我知道单霓容易相处,也知道朱珠交际能力超强,但这两个人这么快就交起心来,还致力想往闺蜜方向发展,不禁让我有点叹为观止。

有人说,女为悦己者容,我觉得这句话放在如今多少是有点狭隘了。我和单霓、朱珠三个女人都爱买衣服,但也都是纯粹为了自己开心,就好像此刻,战果颇丰的朱珠冲在最前面,就好像百货商场是她山头,而她是土匪婆子似的。

我一边在后面叫疾步走在前面的朱珠小心,一边回头寻找单霓的踪影,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便看见个很高的男人跟柱子似地杵在我面前,眼睛却没有看我,而是仇深似海地盯着不远处的朱珠。

朱珠拎着大包小包和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对视,虽然没有人家高,气势却丝毫不矮半截,我一方面在内心为朱珠拍手,一方面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凶巴巴的男人旁边竟然跟了个漂亮的小美人,还真是暴殄天物。

正好此刻单霓拎着东西追上来,见我撞了人,赶紧将我拉开道歉,而后往朱珠的方向赶去。

朱珠和那个男人似乎是互相又对视了一阵,终于,那个男人拉着旁边的女人走了。我走上去撞了朱珠的胳膊一下:“认识的?”

朱珠眼皮都没抬:“老娘以前的男人。”

那是我第一次见高寒,朱珠对他的概括,也无非是一句“以前的男人”。而我也就真的傻乎乎地信了朱珠的话,以为那只是一个过去式,殊不知,活在过去的人并不只我一个,她也身在其中。

08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裴子煜,他也没有再来店里找我。朱珠对我挤眉弄眼:“老实交代!是不是想人家了?”

我想了很久,发现自己除了尴尬和感激,还真找不到半点别样的情绪。然而朱珠的话却从旁提醒了我,上次好歹是裴子煜救了我的场,我若是一点感谢的回应都没有,也实在是太不近人情。

思及此,我抓起包包出门,打算找裴子煜吃顿饭。

不得不说,我决定亲自去他的公司找他,多多少少还是带着一些私心的,而那些私心有多么难以启齿,大概只有我自己知道。

到了公司一楼的大厅,我给裴子煜打了个电话,他接得很快:“喂,如果我没记错,这大概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吧?”

他话语中有戏谑的味道,却把握得很好,不令人生厌。我深呼吸一口答道:“是啊,主动找你请吃饭,不知道赏不赏脸?”

“这样么,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你现在在哪里,要不要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就在你公司楼下,你下班以后直接下来吧,我就在下面等你。”

“原来是这样啊……”裴子煜语气中陡然生出几分淡淡的冷漠,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挂了电话,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跑到附近的DQ买了冰激凌,悠悠闲闲地往回走,没想到竟然看见从楼内下班出来的周卓宇。

老天知道,在此之前,我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我知道裴子煜的公司不小,所以过来能看到周卓宇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上次他喝醉酒被我算计的事,也不知唐熹微告诉他没有。不管有没有,我想他此刻都是越来越讨厌我了……

越想越多的后果就是,心事全写在脸上不说,还丝毫注意不到旁人的近身。裴子煜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又站了多久,我无从知晓。只是他千年寒冰似的脸却宣告着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我又把他惹恼了。

在他丢出让我滚蛋的言论之前,我很识趣地举了白旗:“你不用说了,我走。”

我狼狈地跑开了。

出来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我才意识到自己又干了蠢事。自从知道唐熹微和周卓宇凑在一起后,我就不断地挑战着自己智商的下线,而这一次,看来又刷新了过往的记录,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我梁乐薇曾经自诩有的是小聪明,如今却越来越痴傻,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可憎。

失魂落魄地回到店里,我才发现有位故人等在里面,而这故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熹微。想来我和她之间的破烂事也纠纠缠缠这么久,差不多到了了断的时候,我给朱珠使了个眼色让她回避,又冲了两杯奶茶,找了个桌子坐下。

“只喝奶茶,要不要我请你喝酒?”唐熹微此刻是笑着的,语气也诚恳。

我却觉得好累好累了,摆摆手:“不用了,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好了,也没有别人。”

她点点头,接着说下去:“这么久以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其实很过分,却还扮一脸无辜?”

我不置可否,答非所问:“这么久以来,你什么都看得很清楚很明白,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很可笑?”

头顶的灯光折射入她的眼睛,透着琥珀色的光泽,她看着我,似乎有些疼惜,又或者是怜悯,我已经不想去仔细分辨了。

“不是的,你看,其实我过去也恋爱了那么多回,但是每一次结果都一样,不是甩别人,就是被人甩,并没有什么区别,我们每个人每天可以遇到千万人,没有一个真正触动自己的心,然后有一天,你遇到一个人,你的人生就永远改变……我只不过是遇到了那个人罢了,相信我,有一天你也会遇到的。”

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们坐下来对谈的结果大约只有两个,要不就是互相扯着对方的头发厮打,要不就是流着眼泪抱成一团儿。然而今夜,却真的和我料想中的截然不同,我们像是失散多年的老友,竟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起往昔情史。

良久,我听见自己迷茫中略带惶恐的声音:“那么,要是永远都遇不到呢?”

蜉蝣这种昆虫啊,一生或许只有短短几天,甚至几小时,每每诞出下一代,便会化作一缕幽魂。为爱而生,为爱而死,说的就是他们。

01

那晚唐熹微走后,我一个人坐了很久。其实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心里空空的,像少了些东西,却不能详尽的说清楚。朱珠见我一脸若有所思,也就非常配合地没有过来找我说话,而是在吧台里一个人擦完了所有杯子。

到了关店时间,我和朱珠一起放了卷帘门,开始往回走。走到一半,朱珠突然偏过头:“你说单霓这个懒货,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做饭吃了没,要不我们买点宵夜带回去?”

我想起单霓出国前确实干过懒得出门而饿一天肚子的事情,点头默许。朱珠也就乐得去摸钱包,没想到一摸,丫就嗷嗷大叫起来:“我靠,忘在店里了!”

本来我说我自己付钱就好,然而朱珠的倔脾气却上来了,非要回去拿钱包。我好言劝了几句,没想到却更坚定了朱珠的决心:“你不去老娘一个人去!”

大晚上的,放她一个人跑回去,除非我疯了才可能答应。最后我们合计了一下,还是决定由我陪她回去拿钱包,只不过宵夜还是我付钱。

朱珠对此还是颇有微词:“明明是我说要买宵夜的……”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往回走,刚走到店门口,我和朱珠就傻眼了,只见我们店的玻璃窗前面竟然站着一个男人,目测身高大概有一米七五的样子。因为路灯太暗,我们甚至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在砸我们店的玻璃!

事后想起那个晚上,我都觉得心有余悸,我实在搞不懂千钧一发的时候,朱珠是怎样拿出勇气,顺手在路边花坛里捡了一块砖头,冲上去冲着人家的背就是狠狠一板砖的。

虽然后来朱珠跟我解释说,以前自己混江湖的时候,和三个男人打架都没吃亏过,但我还是觉得那个晚上的朱珠,绝对疯了,否则不会在把人敲昏过去后,还拖进店里,搞得跟绑架现场似的。

要知道过去读初中的时候,我也好歹跟所谓的不良少女交往过密了一下,但她们中的每一个,都没有朱珠的狠劲。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朱珠果然跟我过去认识过的所有不良少女都不一样,如果别人是业余,那么她就是专业级别的。

我和朱珠在店里对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昏男保持沉默。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铁定崩溃,忍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了朱珠一句:“你确定你那一下敲得不狠吧?”

“没事啊,”朱珠对此完全不紧张,“老娘下手很轻好吧?现在就等他醒来问清楚丫是哪条道上的,敢来砸老娘的店,不想活了!”

朱珠耍起狠来的样子我是第一次见,却也不是完全出乎意料。深呼吸了两口,想劝她几句,没想到手机竟然又震了起来。

看名字,居然是唐熹微。敢情是今天跟我释放了太多感性情绪失眠了,想跟我继续谈天论地聊人生爱情么?但是经过刚才的事,我现在的心都是悬在嗓子眼的,根本没有心情继续跟她一起思考传说中的那个人在哪里,只想赶紧敷衍完她继续和朱珠一起等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