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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该来的都已上路 4

神智还算清醒。

清醒的神智让他慢慢想起昨天发生的一切、目前面临的困境,以及接下来该进行的对策。

天无绝人之路,这病来得正是时候。

他几乎是欢喜雀跃、兴奋莫名地拉开了门,“白雁,温度计呢?我好像有点热度。”他尽力保持语调的平静、步履的自如。

卧室的门开着,不见那只蝴蝶翩翩飞出来,小嘴微张,温柔而又体贴:“领导,难过吗?”

“白雁?”他站在门外一看,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人呢?

他下楼,在拐弯处,就探下身子,向厨房里张望,也没人,再侧耳倾听,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唯独阳台上晾晒的衣裙滴下的几滴水渍,告诉他,他老婆应该是刚走不久。

康剑一下被打倒了,如霜染过的茄子,枝枝叶叶耷拉着。他托着额头,瘫坐在沙发上。

阳台上只晾晒着她的衣裙,厨房里冷锅冷灶,餐桌上每天早晨的一杯酸奶不见了,满满的果篮和冰箱在一夜间被清空,他想找点什么凑合下早餐都没有。

一切迹象表明,某人在生气中。

一生气,天地都不同了。

康剑现在才感到,这个家其实一直是白雁在打理着。他除了回来睡个觉,偶尔吃个饭,一切都不过问,和一个借住的客人差不多。

她也有工作的,却另外花精力做家务,她比他要辛苦得多,可她从来没提过一句。

没有白雁的家,只是幢普通的房子。

有了白雁,房子才叫做“家”!

康剑一直觉得少了谁,地球都一样地转。现在,他否定这个结论。

从什么时候起,白雁已经融进了他的血脉,他的筋骨。少了白雁,康剑的地球也许不会停转,但一定没以前转得那么自如了。

她已经变得这么重要了,康剑郁闷,这又超出了他的意料。

以前,他还问过她会不会生气?她一直都像没心没肺似的,整天笑吟吟,什么都不往心里去。

谁想到呢,她要么不生气,一生还是个大的。

女人生起气来,就没道理可言,只能哄。可他没哄过女孩子,但不哄,坚冰就不会融化。

他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她气消,让一切重新步上轨道?

他得好好想想。

简单打来电话,车已经停在楼下。

康剑头重脚轻、又饿又冷地出了门,一脸憔悴的样把简单吓了一跳,“康助,你感冒了?”

他痛苦地躺坐在椅中,跟简单一同过来的小吴秘书说道:“夏天感冒比冬天感冒麻烦多了,白护士没给你吃药吗?”

“对呀,你家有个现成的医生。”简单跟着说。

“她一早上班去了,不知道我生病。”康剑闷闷地答了一句。

简单最机灵了,掏出手机就拨了白雁的电话,瘫成一团泥的康剑两只耳朵立刻就竖得像小白兔。

“嘿嘿,白护士,早!我是简单,你忙吗?哦,我没什么事,是康助,他生病了,脸红红的,讲话鼻音很重,眼睛里都是血丝,好像是感冒……嗯嗯,那好!”

简单合上了手机。

“康助,白护士现在进手术室,没办法过来,她让你去医院看看。”

才不是没办法,手术室那么多护士,找谁替一次不可以吗?她是根本不愿意过来。

她不再关心他了。

现在,康剑真如身在绝壁,孤苦伶仃,寒风满袖,欲嘶无声,欲哭没泪,心情沮丧到极点。

“不去医院,去城建局。”今天九点在市城建局有个会,听旧城拆迁指挥部汇报砍倒大树后的处理情况,为了那个死去的老人,城建局特地成立了个治丧小组,纯粹安抚民众,另一边,拆迁的工作仍然要加大力度。大树事件虽然现在差不多平息,康剑却再不敢掉以轻心,尽量处处考虑周到。

“可你的感冒?”简单有点迟疑。

“死不了。”康剑像和谁较上了劲。

简单瞧瞧他的神色,把劝慰的话吞进了肚中。

“简秘书,我来开车。”小吴秘书从另一侧下来,“你昨晚没睡几小时,我看着怕。”

“又加班了?”康剑问道。

简单呵呵一笑,“加班陪未来老婆。”

康剑稍微坐起了点,“简单,你……是怎么追到你女朋友的?”

“这个呀!吃饭抢着买单,逛街跟着拎包,看电影,逛公园,郊游、健身,煲电话粥,发暧昧短信,然后在一个月圆之夜,直接将她贴上我的标签,从此,她就死心踏地随了我。”

开车的小吴噗哧一声笑翻了,“还月圆之夜,你是一狼人?”

简单也笑,“男人本来就是狼和人的综合体,在自己老婆面前要做狼,在别的女人面前就装个人吧,如果弄反了,那就永远翻不了身。”

“咳……咳……”康剑喉间一阵作痒,咳得心都差点吐出来,“别耍贫嘴,专心开车。”

简单和小吴忙噤声。

会议按时召开,开到一半,康剑感到脑子里像有一台旋转不停的蒸炉,呼出来的气都像火似的。偏偏会议室里,空调打得又低,还有几个在抽烟,他再也支撑不下去,让简单代替他开会,做好记录。

他和众人打了招呼,先走了。

小吴不等他发话,直接开车去了医院。

此时,手术室里,冷锋正在替一个六十岁的男人做经尿道前列腺电切手术。这种手术,这个月,泌尿科已经做了很多例,患者大部分是年纪很大的男人,手术时间视患者的情况而定。

冷锋还在忙碌,不过手术已近尾声,病人麻醉还没有醒,整个下体完全裸露在镁光灯下。

白雁端着药盘站在冷锋的一边,她查点好药盘里的手术器具、棉球、纱布,抬起头,看到冷锋额头上都是汗。她放下药盘,拿了条毛巾,冷锋脸转了个方向,她替他擦净汗,他又转了过去。

白雁目光落在了患者身上。

在医者的眼里,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可今天,她不知觉多看了患者私密部位几眼。

这些地方,不管什么样的人,都很少谈及。不是因为脏、羞耻,白雁觉着应该是神圣的。这些私密地位,是留给最亲近的爱人的。当爱到一定的深度,语言无法表达,唯有把彼此的身子融进另一个人的体内,合而为一,才能释放出全部的情感。

夜,静悄悄,灯光熄灭,窗外有月光,躺在爱人的怀中,抚摸着彼此的身子辨析与自己有哪些不同,在私密部位,可能会停留很久,也会问一些好笑的问题,会寻找让对方心荡神移的顶点,会讲一些脸红心跳色色的话。

妩媚、狂野、娇嗔、迷情,哪一面都可以,只要对方是你爱的人。

白雁不是固执地认为人人都应该从一而终,要视不同的情况来看待不同的人,但在她的心里,却死脑筋地觉得与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感情是最美的。

女人独有的天真、温柔的情感,留给珍爱一生的人。

心里面有了爱,性才会美。如果纯粹为了生理,随便和人上床,她觉着很脏很龌龊。

昨天,康领导刚与伊美女卿卿我我完,回到家,竞然抱着枕头站在她的房间前。

当时,她的心里像撕裂了一般,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觉得屈辱,觉得好笑。

他用抱过其他女人的手来抱她,他用亲过别人的唇来亲她,他当她当成了什么?

得到他一些雨露滋润,她就会乐得飞上了天?

她以为她会喜极而泣地扑进他的怀里?

她有饥渴到饥不择食?

她是珍惜婚姻,前提是这份婚姻值得珍惜。

康领导如今还值得她去珍惜吗?

“白护士,棉球沾点水!”冷锋蹙着眉,严厉地瞪着她。她又是瞪眼,又是挑眉,在干吗?

“呃?”白雁回过神,看到冷锋的手托着病人的生殖器官,正在做最后的清理。她身子突地一摇晃,胃一阵痉挛,手中的药盘没端稳,“咣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她扭过身,就往外面的水池跑去,趴在池边,“呕……”,吐出了几口清水。

“你……是不是怀孕了?”闻声跑进来的护士长,悄问道。

正在呕吐的白雁一愣,回过头,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突对上冷锋愤怒的双眸。

要命,又惹恼了冷大专家。

她无力地叹了口气,净了净口,拭去眼角的泪,复走了进去。

“别,别,我去收拾。你现在怀孕初期,要多注意休息。出去喝点水吧!”护士长当了真,热心地把白雁往外推。

白雁张了张口,什么也没说。

手术结束,病人推出手术室,冷锋第一个走出来。

“冷医生,”一直站在外面的白雁喊住了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头认罪,“刚刚在手术室,对不起,我真的是忍不住。”

冷锋拿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你说起来还是个医者,怎么连自己都不会照顾,你有几顿没吃了?”

白雁愕然地抬起头。他怎么会知道?

“胃是要调养的,你做到了吗?”

白雁汗颜,支支吾吾,“我也有做,只是……这两天没什么胃口。”

“你是个孩子么,还挑三拣四?没胃口就不吃,有胃口就吃到撑?”冷锋横了她一眼,“像你这种人,真不配呆在医院里。”

说完,冷哼一声,阴风飘远。

白雁怔在原地。

“又训你了?”护士长从里面出来,只看到冷锋的一个背影,翻了个白眼,“这冷医生真是不通人情,你又不是情愿的。我怀孩子时,孕吐也是很厉害。吃什么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