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康剑见面了?”陆涤飞话锋一转。
“嗯,见到了,和你说的差不多,精神不错。”
“就这些?”
“你要我向你描述细节?”白雁俏皮地仰起头。
陆涤飞闷闷地说道:“不要了。丫头,我可不是金钢,你别太伤我的心。”
“陆市长,你看亦舒的书吗?”
“不看。”小女人看的书,他才不看。
“嘿嘿,她有的话很有哲理的。她在《绝对是个梦》里写道:如果爱一个人,千万不要与他同居或是结婚。维持一个辽阔的距离,偶遇,可以爱慕的目光致敬,轻俏温柔,不着边际地问:‘好吗?’一年一次已经足够。陆市长,这样与你隔着长长的电波讲话,感觉很温暖。明年见!”
她吐了下舌,然后不等陆涤飞道别,就挂上了电话。
陆涤飞那样的公子,多的是女人前赴后继地倒追。即使他主动追求的,也不会多费事。白雁相信,她要不是康领导的某某,陆涤飞正眼都不会看她。所谓心动,可能还是对着康领导来的。陆涤飞很聪明,被她这样一次次暗示回绝,他很快就会停下脚步。他其实也并不算坏。官场如战场,玩的就是心计和权术。
白雁呼哧呼哧地拎着四个袋子,艰难爬上楼,刚想挪个手出来找钥匙,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说话声。
麻雀也有个年三十,她不会这么幸运地再次与盗劫犯不期而遇吧?
白雁本来一口气上楼,气喘得很厉害,现在一惊,更是脸红心跳,用脚悄悄地推开门,声音是从厨房传来的。
油烟机轰隆作响,油在锅里炸得啪啪的。
“小康,把丸子在掌心里团一团,揉成圆的,沾点淀粉,看到锅里油沸了,然后把肉丸子轻轻放进去,过个三十秒,用筷子推一推,别沾在锅上,等到颜色脆黄,夹起来放在碗里。嗯,嗯,对,就这样。”
白雁惊愕地瞪大眼,这声音怎么听着像是对门的陈大婶。她搬到这里后,和邻居们很少往来。对门陈大婶的儿子在菜场卖菜,她在家带孙子,非常的热情。与白雁在楼梯口碰过几次,见了面就问寒问暖的。有时白雁门敞着,她也会过来串串门。
她怎么会在这里?
“啪!”手里的纸袋太沉,从手里滑落在地,声音惊着了厨房里的人。
“白雁回来啦!”陈大婶先走了出来,后面站着康领导,灰色的羊绒衫,笔挺的西裤,腰间搞笑地扎着一条碎花的围裙,手上滑腻腻地握着肉末。
“小康,那我回去了,白雁很会做菜,我不要在这班门弄斧了。”陈大婶微笑地擦了把手,对着白雁打趣道,“你可真是为难小康,到现在才回来,他都忙了大半天。”
白雁一脸震愕,直直地站着,连和陈大婶打招呼都忘了。她整个脑子像停止工作,一片模糊。
“还傻站着干吗?快来帮忙,你看锅里油都在沸了。”康剑催道,先转身进了厨房。
白雁像木偶似的,机械地把袋子里的东西取出来,放在桌上,再一一收拾好。抽空,她扫视了一下室内。屋子彻底清扫过了,沙发上放着对联,卧室的床头柜前多了只水晶花瓶,里面插着一束含苞待放的玫瑰,柳编的果筐里装着红彤彤的苹果和橙子,旁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和蜜饯。
她又缓缓走进厨房,灶台边林林总总摆了几只盘子,虽然蔬菜切得有粗有细,极不规整,虽然鱼煮得像头尾分离、肉丸子炸得有焦有嫩,但份量很多、样式很繁。
她抬起头,看着在油锅前忙碌的俊伟男人。
许久,她慢慢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后背上,像考拉一般随着他挪来挪去。
“怎么了?很累就先去睡一会,我弄得差不多喊你起来吃年夜饭、放鞭炮。”康领导柔声说道,又有几个肉丸焦了,真是挫败。
“我以为你回省城了。”她喃喃轻道。
“我哪敢呀!现在又没权又没钱,还有前科,我只能留下来以身相许,来报答老婆对我的不弃之恩。”康剑扭过头,手抬得高高的,轻啄了下她的唇,然后一点点深入。白雁双手不知不觉攀上他的肩膀,仰头回应这个缠绵热烈的吻。
锅里“啪”地炸了一下,康剑苦笑地松开她,继续面对一锅沸腾的油,她仍挂在他的后背上。
“你要报答的人不是我一个。”她嘀咕了一句。
“我知道,还有陆涤飞。”他挑了下眉,“这份情,不会欠太久的。”
白雁停了一会儿,又说道:“领导,你为什么没问我收条和捐款收据九月份就有了,怎么到现在才拿出来?”
康剑笑了,回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鼻子,黑眸深了几许:“需要问吗?”如果她少爱他一点,也许就不会这般煞费苦心了。十多天的双规,这样的惩罚对于他来说,太轻、太轻。
她爱他,爱得如此深重、如此绵厚、如此谨慎,生怕他不能吸取教训,又不舍他受太多的羞辱。
“不需要。”她撒娇地踮起脚,吻了下他的额头,这才回房换衣服、帮着做饭。
肩上的、心上的,所有压力全卸去了,从此以后,天掉下来,她就蜷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由他顶着。
年夜饭很丰盛,就是味道有点奇怪,大概做饭的人有点心不在焉,幸好没人计较这些。开了瓶红酒,两个人坐下对饮,白雁喝得小脸像桃花似的,白里透红。
电视里,春晚开始了,花团锦簇,祝福不断,两个人手机叮叮咚咚响着,是拜年短信,两人也不看,收好碗筷,就相拥着站到阳台上,看着外面的烟火如繁花怒放。
阳台超小,两个人站着,显得颇为拥挤,康剑将白雁搂得紧些,“以前觉得这公寓小得像个巢,现在才知巢有巢的好处,很适合两个人拥抱。”
这个说法让白雁伏在他怀中笑个不停。
笑时,外面刚好又是一阵劈哩啪啦的鞭炮声,把两人的说话声都淹没了,等炮声停止,康剑听到白雁说了一句,声音很轻很轻。
“领导,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过除夕。”
她仰头看着他,秀丽的面孔上神情温柔而幸福,两个人贴得很近,她的呼吸暖暖地触到他的唇,目光涣散,撩动着他的心。
他的心一紧,心疼地抱紧她,“今年是我一个,明年陪着你的是一大家子。”他低语,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嗯”了一声,却是似听非听的样子,支起身体,康剑只觉得她的嘴唇带着凉意隔了毛衫印在他的胸口处。他低头正要说话,白雁突然攀住他的肩,仰起了头。
康剑身子抑制不住的战栗,他抱起她,走向卧室。她带点凉意的手从他的腰间探入衣内,摩挲着他坚实的身体。他全身血液叫嚣着上涌,竟然有片刻大脑空白,随即身体先于他的意识做出了反应,仿佛有火焰在倏忽之间点燃。两人交换着一个绵长炽烈的吻,手指焦灼地探索着彼此。
她推推他,指向床头柜。他摇头,在她耳边几乎低不可闻地说:“我要没有一丝阻挡地感觉你的湿润和滚烫……”他狠狠吻住她,解脱着两人之间最后的羁绊。烟火在窗外把夜空点得通明,明亮的光线下,她长发散在枕间,秀丽的面孔有异样的生动。
在爆竹声中,她带着呜咽,轻声呼唤他的名字,仿佛是在恳求,又仿佛是一种鼓励,两人共同攀上巅峰,那样的迸发似乎夺走了她的全部力气,她失神地伏到他身上,他扳起她的脸吻她,可以看到有泪光在她眼中流转,终于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小雁,弄疼你了吗?”他温柔地吻去那一粒泪。
她摇头,重新伏到他肩上,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两人长久这样抱坐着,他摸到她的背部细致光滑的皮肤在空气中有点发凉,嘴唇干干的,“我去倒点水。”他掀开被子,她却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不,康剑,别离开我。”
那样脆弱、无助的声音,直直送入康剑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微微有些失神。可以说,他没看过白雁的这一面。
两个人的感情历程,在一开始,他以为他是强势的。在他的强势面前,白雁并没有受宠若惊、患得患失,她用一颦一笑,或娇或嗔,轻易地就反弱变强了。
有句话说得好,在感情的战争中,先动心的人先输。他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强势的白雁在他的面前,让他感觉有点挫败。仿佛有他没他,对她并不重要。后来,一步步地走来,他才察觉到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爱意。但白雁太独立、太擅于自我保护,即使在他被双规时,她都能慌而不乱地处理一切,直到他平安着陆。
只不过是一顿拙劣的年夜饭,只不过是相拥着看窗外的烟火,只不过是久违的一次欢爱,她突然柔弱得像个胆怯的孩子,对他生出不可思议的依赖。
这是否说明在她的生命里,他已是不可缺席的那个人?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过她,让她的头枕在他的胸口处,他的下巴贴在她额头上,双臂牢牢搂着她。
“好的,我不走。”他哑着嗓子。
电视里,本山大叔正用他特有的幽默把春晚推向了一个高潮,白雁把头抬高了一点,跟着笑了笑,然后侧下身,又窝在他的颈弯处。
接着,钟敲响十二点,新春到了,窗外,烟花、爆竹竞相炸起,震得小公寓的墙都在嗡嗡回响。
“小雁,过年好!”康剑低头啄吻了下她的唇。
“过年好,康剑!”白雁回应着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