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沧桑看云:不应忘记的人与事(谷臻小简·AI导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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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碑石——关于吴晗的随感

不知为什么,三十年代年轻的吴晗一进入明史研究的领域,就把目光注视在冤案上。还在关于东厂的文章之前,他便发表了研究明代最大的文字狱胡惟庸党案的长篇论文。

他更感兴趣的,想来并不是胡惟庸个人,而是因胡而蒙受惨祸的数以万计的功臣和文人,也就是他所说的“智识分子”。就是在开始对胡惟庸案产生疑惑的时候,吴晗一九三三年春节在旧书摊上购到一本《碧血录》。这本书记载着明朝天启年间,东林党的一些知名人士被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冤杀的史实。我相信,是这样一些与胡案有关的东林党人的悲剧,让吴晗花费更多的气力,写出了他年轻时的力作。

吴晗便是以这样的姿势走进了明史研究,不,应该说他以这种方式开始了与历史的拥抱。历史加深他对人的认识与理解,历史让他感觉到生命的沉重。

尽管后来投身于革命的吴晗,与胡适分道扬镳,尽管吴晗后来的历史观与胡适大大不同,但他不会忘怀最初从胡适那里得到的教益。在五十年代初写的《吴晗自传》中,吴晗就没有隐讳自己与胡适的这种师承关系,他承认自己过去“立场基本上是胡适的弟子”。

吴晗是一个历史学家,文学从来没有涉猎过。可是,他却破天荒地在撰写大量文章之外,创作了招致人生悲剧的新编历史剧。这个剧从戏剧文学的角度来看,并不被认为是成功之作,而当时舞台演出的效果也不理想。

但是,对于吴晗这并不重要。在他看来,他在履行一个革命历史学家的职责,他在用历史和文学的双重方式体现自己的现实作用。他乐意这么做。那个时候,艺术并没有作为所有文学艺术形式的决定性的因素,创作者也好,欣赏者和称赞者也好,看重的常常是政治的需要,甚至政策演绎的需要。

姚文元式的批判和文革中吴晗的遭遇,使吴晗本人和人们都难以承认吴晗有丝毫影射现实的企图,文革刚刚结束后那些为吴晗辩诬的文章,所要达到的目的之一,便是一再强调《海瑞罢官》与彭德怀罢官没有丝毫联系,纯粹是一出为历史而历史的剧本。

在悠悠历史行进中,海瑞已经成为一块碑石,吴晗和他的《海瑞罢官》,同样也将成为一块碑石,走在甬道上,我回头望去,看到小伙子把香点燃,插上香炉,然后开始虔诚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