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黄小烨翻到邮件上的署名，发现是一个叫做林疏的人。
简历很干净，只写了名字和院校，华大，上海最有名的设计学院，其他一概没提。
设计师的简历经常都会做成这样，自以为有逼格，其实只会惹得HR不快。
毕竟HR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揣测你的一切。
林疏这个名字也很奇怪，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叫疏，疏远、疏离，听起来都不是太圆满的词语。
但这些都不重要，黄小烨已经找到了自己致胜的法宝。
她回了一封邮件给作者，大意是希望他能来面试。
回信的时候，黄小烨又将设计图反复看了几遍，她几乎能想象到这个作品的完成品会在市面上引起多大的反响，所有人都会为它的美丽所倾倒。
她把底座的部分又修改了一下，换了更加有现代感的金属边。
她反复动手修改了几个部分，想来想去，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妥，要是原作者来修改应该会更好。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看邮箱，此时仍然没有动静。
第二天一大清早，黄小烨打开邮箱，却发现依旧没有回信。
黄小烨不想等下去了，直接找到了简历上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手机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来，是一个相当好听的少年音，声音里夹着一些鼻音，反而让声音愈发磁性。
“您好，哪里？”
语气意外得有礼貌，还以为这个年纪又有点才华的男大学生应该会目中无人。
黄小烨把手机调成免提，一边从行李箱里挑着衣服，一边说道：“这里是量子设计，收到了你之前投的简历，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
“是全职吗？”
黄小烨笑了；“当然，我们是正规公司，所有劳动部门规定的福利我们都有。”
本以为对方会欣喜若狂地应允，结果手机里传来的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
“抱歉，我不打算应聘了。”
黄小烨一愣，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劝说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量子设计在行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平台，现在刚开始做独立设计作品，肯定会给予你其他公司不可能有的重视。”
林疏说：“我相信你们的诚意，我现在读大二，只是想找一个假期实习的机会，你们的招聘信息没有写清楚，是我误会了。”
黄小烨急了：“实习也可以。”
林疏却说：“我最近有设计比赛想要参加，总之非常感谢您的青睐，再见。”
电话挂得毫不犹豫，令黄小烨猝不及防。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是程思思发来的短信。
“周栋已经在和王冠接触。”
王冠是量子设计一直以来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的老总资本雄厚，背后有房产大亨做靠山，一直在和量子设计抢市场。
最近王冠利用背后房产资源，结合奢侈品家具，打造了一个奢侈精装修商品楼盘，堪称大手笔，不过楼盘还未挂牌，现在还不知道市场是否买单，但是新闻已经报道了好多次，可谓噱头十足。
无论如何，王冠在市场方面的确有着独到的手段。
JAZZI如果和王冠合作了，那她打了好几天的如意算盘就全砸了。
黄小烨的视线落在那份设计稿上，眉头紧紧蹙起。
她换了衣服，合上电脑，踩着高跟鞋，奔了出去。
周栋正好从楼上下来，意外地发现了黄小烨正坐在底下的咖啡厅里。
黄小烨一抬头也看到了他，立刻走了过去：“周总是要出门？”
周栋点点头：“有个会要开，你怎么不打个电话？为什么坐在这里？”
黄小烨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正在赶策划案，于是搪塞道：“怕你太忙了，不想打搅你。”
周栋啼笑皆非：“这不还是打搅了。”
黄小烨知道他话中有话，说道：“能给我半小时吗？我把策划案给你看看。”
周栋看了看手表，说道：“我有些赶时间。”
黄小烨又说道：“十分钟。”
周栋看她神色，慢慢点了点头：“十五分钟，真的不能再多了，北京的路有多堵，你应该很清楚。”
黄小烨喜笑颜开：“谢谢周总，来，这里坐，咖啡就不帮你买了，我只有十五分钟。”
周栋刚一坐定，她将笔记本转了过来，屏幕上是她刚做了一大半的策划案。
文字内容并不出奇，市场调研的内容周栋也不关心，他问道：“就这个？”
黄小烨说：“你往下拉。”
周栋拖了两下鼠标，画面定格在图片上，他的眼神微微亮了一下。
这个细节当然逃不过黄小烨的眼睛，她立刻说道：“怎么样？”
周栋的姿势从原本的漫不经心变成聚精会神，眼神死死地盯在屏幕上，赞叹不已：“非常棒啊，这个设计，这是你们设计师的作品？”
黄小烨说：“准确来说是JAZZI的。”
周栋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黄小烨信心满满地说：“我们的合作将不仅仅是JAZZI总部的那些作品，还会有JAZZI中国的独立原创设计，设计师我会找来给你，市场也是我们提供，冠名的却是你们JAZZI，算不算一本万利？”
周栋无疑被说动了，所有外企的通病都是如此，大家都希望自己能在总部那里得到更大的权限，为了那些权利，就必须业绩说话。
JAZZI中国原创设计，百分百在自己控制下的商品，这无疑是周栋最想要的。
远比那些许诺会在多少楼盘样板房订单的条件更为诱惑。
周栋坦然道：“黄小姐，你真的很厉害，你又一次把我说动了。”
黄小烨说：“因为我说过，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周栋很快打了一个电话，轻声说道：“把等下的会议取消了，说我身体不适。”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黄小烨，说道：“能有幸邀请黄小姐吃个便饭吗？我们再讨论一下合作细节。”
黄小烨笑了起来：“非常乐意。”
酒过三巡，周栋也来了兴致，小声问黄小烨：“你哪里找来的设计图，这台灯风格实在太独特了，前途无量。”
黄小烨说：“我怎么能告诉你，这可是我的王牌。”
周栋说：“那你可得看紧，这样的好东西，圈里的豺狼虎豹抢都来不及。”
黄小烨举起酒杯：“放心吧，以后我也会找到更多好东西，我们一起把JAZZI中国推到更高的位置。”
周栋突然问道：“其实你的处境我也有所耳闻，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许多误会。”
话问得委婉，内容却还是尖锐。
黄小烨回道：“有很多事没法说，我只能说我是被陷害了。”
“我相信你的为人，”周栋突然话锋一转，“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来我们JAZZI？”
黄小烨没想到周栋会这么问，却丝毫没有喜形于色：“量子设计是我毕业后第一家公司，我对它很有感情。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Tommy于我有恩。”
周栋说：“这事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
黄小烨说：“好，我会考虑的。”
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考虑，量子设计已经待不下去了，但她又不能太快答应下家，不然自降了身份。
周栋笑了起来：“我会给你留下销售主管的位置。”
黄小烨闻言，露出了有些不自然的笑意。
平跳，是圈内的大忌。
两家公司里，坐的都是相同的职位，其实完全没有跳槽的必要，更何况上家已经十分熟悉。
所以平跳会被下家断定是在上家待不下去别无他法的下下策。
即时到了下家，也会被轻视。
她绝对不能做这样的选择。
“虽然很感谢，但我可能不太会答应，”黄小烨笑道，“我们先把这次的合作推进下去吧。”
回到酒店后，黄小烨累摊在床上，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件事忘记了，急忙拨了程思思的电话。
“那个林疏，无论如何都帮我稳住行吗？”
程思思却回她：“我觉得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了，招聘信息都帮你登了，下周还要假模假样地面试，你知道增加了我多少工作量吗？如果Tommy回过神来，肯定会发现的，我没道理再帮你这个忙了。”
黄小烨急道：“你不能通融一下，干脆招了林疏吗？”
程思思说：“你脑筋是不是不清楚了，Tommy是什么样的人？我说招谁就招谁？他真的有那么傻吗？他早就已经内定了一个人选了，是他的一个侄子。”
黄小烨闭上了眼睛：“那没有办法了吗？”
程思思说：“你直接去和本人沟通吧，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别再拖我下水了，我还想在这个公司里做到退休呢。”
毫不留情的拒绝令人心凉。
但黄小烨心里却清楚，程思思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现实而又冷漠，就和她自己一样。
黄小烨只能放弃，嘴里说道：“我知道了，”
她想给闺蜜打个电话诉苦，却想起闺蜜正在备孕了，心情十分重要，自己不能把苦水倒给她。
而男友呢？
于谨自从她来北京，就完全没有联络过她，仿佛忘记了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友一样。
但是黄小烨却全然不敢责怪他，因为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把这个好不容易骗来的金龟婿气走了。
人生太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