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JAZZI总部，黄小烨的脸上不见一点儿喜色。
事实上她并没有把握能把周栋拿下，如果是过去在公司尚有几分权利的自己，起码可以带一些公司产品之类的当作礼物，但现在的量子设计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别说下属，就连助理小郑都被尚佳调走了，把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光杆司令。
黄小烨回头看了看，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独身出差了，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大厦。
我不会止步于此的。
黄小烨这样想到。
如果说黄小烨在量子设计已经众叛亲离，倒也还不至于。
她还有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现在量子设计的HR程思思。
其实前任HR费琼并不属意黄小烨，觉得她学历不够，让她入职完全是因为Tommy破格录取，黄小烨入职以后，费琼也总是和她不对付，在工作交接时处处使绊子。
黄小烨自然不是省油的灯，她找到了费琼手底下做事的程思思，问她要不要合作。
程思思是极为聪明的人，她的聪明是不显山露水的那种。她长得并不漂亮，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了，但是面相却生得十分和善。
程思思和黄小烨是同一批入职的应届毕业生，因为工资远超平均数字，黄小烨的同期里除了她，其他人的文凭都十分惊人，程思思更是复旦大学的研究生。但相较于其他同期对黄小烨的不屑一顾，程思思就截然不同，她丝毫没有架子，又爱笑，不仅受到了人事部上下的欣赏，其他部门也都对她很有好感，第一年力压业绩惊人的黄小烨拿到了优秀新人奖，拿了一大笔奖金。
而最令黄小烨意外的是，程思思不仅拿出奖金大半请了所有同事吃蛋糕，还特地约了黄小烨吃饭，表达了自己没有要和她竞争的意思，做事滴水不漏。
黄小烨当下就觉得，程思思的人情世故远超同龄人，她绝对不是表面上那种与世无争的样子，她只是将野心藏得十分隐蔽罢了。
所以黄小烨找到了程思思，直白地告诉她想要将费琼撬走，不然她晋升的道路就会被无限期延后。
程思思告诉她，费琼最近买了一套中环的大平层，价值千万，首付付了五成，费琼的工资一个月两万出头，老公是普通底层公务员，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双方父母都已退休，怎么算她的工资都没道理供得起这么多房贷。
当时量子设计的员工并不多，人事部和财务部都算在一个部门，费琼手握人事大权的同时还能干涉财务，在公司可谓一家独大，经常以考勤制度随意扣除员工工资，许多人已经隐隐有了怨言。
而黄小烨却发现，费琼对当时的销售主管韩骏成似乎另眼相待，对其他人严抓考勤的同时，无论韩骏成迟到早退甚至病假都无条件放行。
后来黄小烨将这个线索作为突破点，最后终于发现了费琼以及前销售主管韩骏成和好几个房地产商绕过量子设计，直接从原厂商进口水货，私拿回扣。
东窗事发，费琼和韩骏成都被开除，程思思和黄小烨各自顺利上位。
但Tommy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之后他就把人事部和财务部彻底分开，还特地增加两个部门的矛盾，自此，程思思和黄小烨也就各自为战，再也没有交集了。
可如今黄小烨已经到了这种田地，再不用这个人情，可能以后都用不到了。
黄小烨联系了程思思，让她把之前准备的招聘信息发出去。
程思思动作很快，用了一些手段得到了Tommy的首肯，一天内就把招聘信息发了出去。
黄小烨让程思思招聘的，是家居设计师。
她之前就有一个想法，希望量子设计不光做设计家具的平台，也可以有自己独立的产品，这样才能将利润最大化。
但这个方案Tommy一直没有点头，说是预算不足，而且需要耗费太多人力物力，他不想在没有总部授意的情况下尝试新方向。
黄小烨觉得这并不是Tommy真正的意思。
他担心的应该是有了独立创新产品的黄小烨会远走高飞，脱离量子设计，成为劲敌。
可是程思思就不同了，她的形象太完美了，她说想要面向设计院校招聘一些人试试看，Tommy立刻就点头了。
招聘信息很诱人，高薪，弹性上班时间，国外深造计划。
推了两天，程思思就收到了上百份带着作品的简历，其中不乏名牌院校的高材生。
程思思将这些人的资料统统发给了黄小烨。
黄小烨看着密密麻麻的设计稿，只觉得头皮发麻。
家具设计稿不同于家具实物，有时候看的感觉并不直观，会带着作者本身的主观倾向，会有很多揣测的部分。
一件又一件作品在黄小烨的脑海里叠起，又落下，仿佛身处于一个另一个空间。
有的作品很有设计感，但却缺乏经验，将椅子制作得不够舒适。
也有的作品强调温馨感，殊不知泯然众人，根本没有记忆点。
既要别出心裁，还得兼具实用性，这就是家具设计最难的部分。
黄小烨一抬头，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桌上的咖啡杯已经干涸了。
自己又熬了一宿，身体已经发出警告，尽管披着毛毯，空调也开到了最大，她却还是觉得冷。
黄小烨起身给自己准备咖啡，无意中瞥到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吓人，恐怕最昂贵的眼部精华也救不了她了。
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把睡眠的时间都用上。
咖啡机发出了悦耳的机械音，她扶着椅子，将光标移到了下一封邮件上。
设计稿打开需要一些时间，咖啡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砂糖慢慢融化在棉白的奶泡中，沉落下去。
黄小烨回头，看到了奇迹。
很难用文字来形容这样的感觉。
扣人心弦，又或者是命中注定？
那是一个台灯，底座和灯罩都被做成了几何木条型的模样，浑然一体，但又是独立的个体。
一眼就会知道这是一个台灯，线条似乎也不复杂，但是目光就是会被它锁定。
最重要的是，它的设计相当合理，灯罩材料选择的是特殊工艺的聚合物材料，看得出来这个作者并不是一个书呆子，应该是有专门去过各个厂家实地调查过。这种材料黄小烨也知道，耐高温，耐磨，而且透光性好，而且有不错的漫反射。
这个作品太有灵气了。
黄小烨反复地看了好几遍，脑袋里已经有了这个台灯的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