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接下来的日子,老板对我更加爱护有加了,他跟我说:“下班了回家吃,别在食堂吃了。”
回家有饭吃自然是好的,虽说这个“家”,只是一个临时的家,跟着老板一起吃,自然比吃食堂要好得多,可是,谁来做饭?
我把这句话的意思表明了出来。
老板说:“我烧给你吃,我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听了这句话,当时的我,万分受宠若惊,心想着:有这么好的老板,再苦再累也要追随!他开始履行他的承诺,每天下班后,便骑着助力摩托车载我一起回家,路过菜场,买二块钱豆腐、一大把“菊花挠”(野菜名),五个馒头,到家便开始烧一大锅的“菊花挠豆腐鸡蛋汤”,喊我和他一起就着馒头吃。在吃方面,我虽然不是很挑剔,但本来满满的期待,此时早已化作了泡沫。心想:给我吃这个就能让我白白胖胖起来?
见我不吃,他说冰箱里还有一点中午的剩菜,或是等老板娘回来再一起吃。我找借口说不习惯吃馒头就汤。不一会儿,大老板娘和小老板娘同时回来了,小老娘林虹丽带回了一盒没吃完的烧烤肉串,递给我吃,大老板娘两手空空回来,问我:“还没吃饭吗?”
我点头说没有,她就不高兴了:“在门店食堂里吃多好,回家烧多麻烦!”
老板吃馒头就汤,吃得津津有味,我尴尬万分,不知作何回答。良久,老板才说:“煮点面条给他吃。”
“煮面条你倒是煮啊,像个老爷一样,还要人来伺候!”
我感到:大老板娘的话里是有弦外之音的。老板睁大了眼睛看着大老板娘,想发作什么,却又忍了回去,说:“你不是也还没吃吗?”
“我肚子不饿,吃不吃无所谓,你不能这样坑小白!”
“小白,我也没吃,走,跟我一起去外面吃吧!”小老板娘林虹丽见机说道,我二话不说,便跟着她迅速逃离。
走在灯火辉煌的街市,林虹丽说:“老板绝对算得上是一个老江湖。”
我纳闷道:“你说什么?”
她说:“没什么,老板对你挺好的。”
我心里一头雾水,可惜,那个时候并不懂: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林虹丽接着说:“想吃点什么?”
我心里没谱,还在琢磨她的上一句话,便随口应道:“随便吃点。”
我想明天不会再这样了吧,可是,每到下班,老板总让我坐他的助力摩托车回去,然后再去菜场买菜,这次,他问我吃不吃烤鸭,我满心欢喜的点头,只见他对烤鸭店老板说:“斩个前脯,只要十块钱。”
烤鸭店老板脸上有点为难,那样子像是说:十元钱还想买好的?你比“鲁提辖”还要难对付。难对付归难对付,生意还得做,老板用菜刀比划折腾片刻,剁好打包递来。
回去时,发现饭已经煮好了,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嗡嗡”响着,大老板娘在里面烟雾腾腾地炒着菜,我下意识的想:今天是星期五吗?但看日历才星期四。
我想张口问,还是咽了回去,心想:有吃就行。一大桌的菜,很丰盛,虽然没有螃蟹、大虾,也有牛肉、猪肉。
三人坐着吃,老板开口道:“小白啊,刘孟真的令我很失望!”
我惊讶地问:“怎么了?”
老板轻呷了一口啤酒,说道:“可能你还不知道吧,他和于伟出去送大米,把多发出来的两袋大米卖给了店主,这个店主正好是我一个朋友的旧相识,我这个朋友正好这天在他店里,看着二人眼熟,像是我这边的工人,便打电话告诉我。”
“这是真的吗?”我惊愕了。
老板不吱声,老板娘说道:“当然是真的。”
“你不要声张,这个事情我亲口问过于伟和刘孟了,他们开始不承认,后来,我把那个买家的名字报出来,他们就低下头了。”老板说道。
“哦,刘孟他......”
老板摇头,表情痛苦,好像觉得这件事情太不可思议。“我现在觉得,你才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其实,何止老板不可思议,连我也没有想到刘孟竟然会干这种事。
我没有说话,老板继续道:“我已经把于伟开除了,刘孟鉴于是亲家,暂且原谅他这一次,让他跟大张的车出去送货,如有再犯,就让他滚回老家去。”
老板娘说:“看在亲戚的份上,照顾他跟车出去送货,指望他起些作用,没想到他却和外人串通一气,把多发出去的大米不带回来,居然卖了肥自己腰包。”
我说:“许蛮也有责任,他把大米多发出去了。”
老板说:“对,但他责任小些,你以后收货、发货都要仔细注意了,不能多发也不能少发,多发了出去,包括大张、邓永遇我都不能信任,我只要你精准发货。”
“嗯。”我吃着饭,拼命的点头。
“晚上睡觉要是觉得热,就来我房间,有空调,你睡地板上。”老板关心道。
“哦,不用,现在天气凉了。”我拒绝道,心里想:住在杂物间里多自由自在,何必要拘束着睡地板享受不属于我的自由。
没有高山,不显平地。往后下班,我享受了更高级的待遇,在众多工人羡慕的眼神下,我和老板一起坐上许委的轿车回家,此时,我感到了扬眉吐气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
于伟走了,没有来和我辞行,或许无脸提及走的缘故,或者本就是来去匆匆,有缘则聚,无缘则散。留下那辆白色金杯车每天由大张开出来静静的停在仓库门前的路牙边,等待着新的主人驾临。刘孟整天苦着脸,话明显少了,每天跟在大张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严丽仿佛对他视而不见,就像当初她对待我一样,奶奶常说:天气和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而我感到:人要是变起脸来,比天气还快。黎娜对我又增添了许多的热情,总是让我以为那是喜欢,我的心里感到飘飘然了。
有了上次惨痛的教训,老杨再来送货时不敢再胡乱喝酒安心睡觉了,专心致致的拿出纸和笔,戴着老花镜,认认真真的站在一旁记录着每一小拖车进出的数量。大张和刘孟送货去了,蹲守仓库的是四个五十多岁的搬运工,他们都是南城附近乡下的农民,忙完了农活出来找点活计,朴实又安分守已的如同他们种得庄稼一般。所以,一车货卸完并无差错,老杨高兴地从驾驶室里搬出十箱方便面,我见了心下顿时着慌:有漏网之鱼,难道是我的疏忽?
老杨笑呵呵的把十箱五颜六色的方便面搬到了仓库门口,并偷偷附在我耳边说:“昨天夜里工厂装货,趁着仓管不注意,弄了十箱货出来,你看,把上次我赔的十箱钱还给我吧?”
果然如大张、于伟料想的一般,老杨找到了“冤大头”,我立即打电话报告老板,老板说:价格要便宜些就买下。
我对老杨说:“这几个方便面的品种仓库里有很多,并不缺货,销量也不好,一个月难得卖几箱。”
“那就便宜点卖,我弄出来了不可能再带回去,也带不回去。”老杨笑嘻嘻地说道。
谈话间,老板骑着他的助力摩托车很快就出现了,后座还载着一位不认识的老男人,老板先把钱给了老杨,然后对他说:“下次再有便宜货还卖给我。”
“哎呀!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厂里查得严,若不是上次在你这儿少了十箱赔了钱,我才不冒这个险,逮住了,罚得狠呢!”老杨一边摆手,一边身子往后退,夸张的表情像一个侥幸成功的小偷在窃喜。
老杨走后,老板对我说:“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不用打电话请示,价格便宜些,直接把它买下来!”
我“哦”了一声,心想:不请示您,我敢擅自作主吗?上一次的“倒货事件”就是前车之鉴,我怎能不学聪明点?
老板对带过来的老男人说:“老朋友,喜欢什么口味的,自己拿去!”
老男人进了仓库,老板就悄悄在我耳边说:“等会儿把钱收了!”
我点点头,待那男人抱着三箱方便面往外走时,我心下着慌,不知如何开口,老板就在不远处看着我。
“喂,等下,我们老板说要收你钱。”六神无主之际,我竟然这样说了。
那男人停下匆忙的脚步,把方便面放到门口,尴尬地说:“哎哟喂,我会给钱的,先暂时放在门口,我再进去拿几箱。”
我回头看时,老板已不知去了哪儿,男人又接二连三地从仓库里面搬出了七箱方便面,加之前三箱,一共是十箱,搬完他就走过来对我说:“算一下多少钱?”
我发现他要的方便面和刚才老杨搬下来的那十箱杂口味同属一个系列,于是便按老板给老杨的价格便宜卖给了他。
男人走后,老板也出现了,我把刚收来的钱交给老板,老板数了一下,满脸的不高兴,数落道:“小白啊,你不但不会讲话,连做生意最基本的算计也没有。”
我立即争辨道:“老板,仓库刚才进来了十箱便宜货,现在卖出去十箱便宜货,这个帐目刚好就平了呀。”
老板气得说不出话来,把钱塞入口袋便出门骑着助力摩托扬长而去,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一头雾水地嘀咕道:“这人不是你朋友嘛,便宜点卖给他,怎么了?反正,你也是从老杨手中便宜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