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伟回答道:“刚才你睡了一会儿,现在该轮到我睡一会儿了。”
“可是,仓库还有那么多订单没送呢!”我说道。
“不是还有另外两辆货车吗?送不过来,让老板安排他们送好了!”
“这样......恐怕不太好吧?万一被谁看见,传到老板耳朵里了呢!”我担心道。
“不会的,这里很僻静,没有人会来这边。”他说着就安心躺下,眯起眼来睡觉。
看我有些害怕,他又说:“做人别那么老实,我也是向别人学习的,你以为大张、光头邓不会做这样的事?犯困的时候,往僻静处一停,反正又没有GPS定位,谁知道在干什么?老板问起来就说今天路上堵车。”
“于伟,我们还是不要这样做,我感觉这样对不起老板,也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我心跳得很厉害,想起了平时老板对我的好。
“怕什么,一看你就不是干大事的人!呵呵,对不起老板?老板对不起你的时候他和你说了吗?”于伟笑道。
“只是,我怕万一被老板知道......”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除非,你出卖我!”
“不不不,我不会出卖你。”我连忙摇着头说道。
“那就睡吧,一个小时后回仓库。”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也倚靠着座椅打起盹来,心下却十分不安,担心收的现金货款的安全,紧紧抱着挎包,但看四周无人来往,心里又踏实了些。迷朦中,只见一辆银灰色轿车迎面开来,停在金杯车前,车上走下老板和他的儿子许委,老板瞪着眼指着我们骂:你们这两个偷懒的家伙,对得起我发给你们的工资吗?对得起我对你们的信任吗?白添,你是我表弟的小舅子,好歹也算是亲家,现在又吃住在我家,你对得起我吗......
“老板,我没有偷懒......只是,真得太累了!”我在梦里申辩,吓得连忙睁开眼睛,车前依然阳光一片,亮得刺眼,微风许许,透过两侧车窗吹拂着脸。
于伟把座椅放平直,人正好躺在上面,睡得正香,我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总疑心会有熟人突然出现来拆穿我们,又担心会有人趁我们熟睡偷走挎包里的货款。只有拿出地图来研究,打发时间,看上面有哪些风景名胜,憧憬着哪天有空出去游玩一下,也不枉来城里走一趟。
于伟醒来时,太阳已西斜,落日余晖洒在窗玻璃上,金黄金黄的。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打着哈欠,调整好座椅,懒散地发动车子。回到仓库时,众多工人正在卸货,久未住宿舍,发现工人换了不少新面孔,虽然如此,于伟依然表现的很热情友好,一下车,他就和这些不相识的人打招呼,说着“大家辛苦了”,还给大家散烟,完了,又打机关枪似的一堆话接踵而来:“今天真倒霉,堵车堵了整整两个小时,在车上热得要命,一泡尿憋到现在,那家伙堵得,简直无法形容,也不敢想象。”
说完,又对我点点头说:“白添,今天那车堵得感觉怎么样?”
我呵呵一笑,吐出几个字:“比心里还堵得慌。”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有说什么周末啊,又说什么车抛锚,也有说交通事故,反正各种猜测,好像他们都到了现场一般。只有一个声音说:“哪里堵车?今天没堵车。”
说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张,他也刚送货回来,接到老板命令过来卸货,那长长的一大挂车方便面足有五千箱之多,单靠刘孟带着二个虾兵蟹将一箱箱的搬卸下来,到明天早上也卸不完。
大张的话令于伟有些不快,他连忙补充道:“龙山隧道堵车,你不知道吗?”
“龙山隧道连着市区,我的货车也去不了,怎么知道?”大张回话道,显然不打算深究,也无从深究。
我隐约觉得下午根本没有从龙山隧道路过,但我知道于伟的意图,也不插嘴。老板没有过来,我决定把货款送到门店去交,因为,肩上总是挎个包,不但别扭,碍着干活,而且总担心会出漏子。我不喜欢搁着事在心头,那样会使我不安,于是,便对刘孟说:我去门店交货款了。
黎娜端端正正坐在窗玻璃后,正在整理一些单据,看我到来,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自从我跟车送货以来,每次交货款,她对我有了些温柔之色,不再像以前那样板着脸说我是“坏蛋”了,不知是看我觉得好笑,还是真的在心里原谅了我。
黎娜接过货款和单据当着我的面清点起来,老板正好路过,看我一眼,笑嘻嘻地道:“小白,回来了!”
我回以微笑:“嗯,刚刚回来!”
“你们金杯车下午就跑一趟货吗?”
我红着脸说:“是的......因为,堵车。”
“哦,”老板应一声就去门前扶他的“坐骑”,跨上打着了,一拧油门便不知所踪了。
我心里感到莫名的难过,老板这样相信我,而我却骗了他。
“白添,货款少了一百块钱。”黎娜在窗口里说道。
我的手有些颤抖,怎么可能?我明明数了三遍,怎么可能会少呢?
“钱都在桌子上,你也看见了,我一笔一笔的数。”黎娜站起来,把货款单给了我。我感觉有些眩晕,才跟车送货几天,就少了一百块钱,以后这日子怎么过?我的工资还不够赔的呢!
我仔细回想,在批发部结货款时,明明看到对方把钱放入验钞机,老板娘当面手数了一遍,我也亲自数了一遍,怎么会少呢?这事真是蹊跷!
黎娜看我一脸怀疑的样子,便认真地说道:“你一直站在这儿看着的,我没有也不可能耍把戏害你的,而且,这里面是有监控的。”
“我相信你!”我哽咽着,喉咙里一阵僵硬,吞咽了几许口水滋润着干旱的田地,要不然,我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除了自认倒霉,别无他法。我走到“开票”窗口让严丽开了一张“预支工资一百元”的票据,填上这一百块钱的空白。
走在路上我总在想“为什么”,心里是十分的委屈,一百块钱相当于三天的工资没有了,越想越来气,越想越无可奈何。
那一车货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卸完的,只看到刘孟在锁仓库门,于伟招呼我上车。回到厨房吃饭的时候,光头邓走过来说:“白添,今天中奖了?”
我莫名道:中什么奖?
“恭喜你收钱少了一百块!”对方乐起来了。
我说:“真的有这么好笑吗?别忘了你也是司机兼收货款的。”
突然,我感到一语惊醒了自己:大张、光头邓都是司机,但却兼着收货款,我何不让于伟收货款,我安心当个搬运工,免得担心。
当我对老板说出心中想法时,老板摇头说:“小白,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外人去收货款?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老板为什么这样信任我?于伟也不见得不能信任,何况都是凭单据交货款。”
“我们是亲家,他则不同,说句不好听的话,他要是悄悄拿着货款逃跑,我到哪里追究去?”老板把声音压得很低,可是,现场除了刘孟并无他人。
“老板,你就不担心我携款潜逃吗?”我饶有兴趣地反问道。老板眼中表现出一种“锐气”,像老鹰眼睛里才能发射出来的光。
他看着我,皮笑肉不笑的说:“我相信你不会那么做!如果你真那么做了,我会找到你家里去的。”
他的话里充满信任,也充满威胁,令我不寒而栗。我鼓起勇气说:“可是,我今天少收了一百块钱。”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脸上恢复了一些平静,因为我想起了奶奶,想到了观世音菩萨,而挂着一些不高兴,无非是想让老板领略到我的无奈。
“行了,我知道了,过年发工资的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我等来的是老板这样一句话,些许让我多了一份安慰。
收货款的挎包还是落在我的肩上,没过几日,又该去给市区的那家客户送货了,因为他少给我一百块钱,我时刻都记着,并想着如何把这件事情向他说明白,顺便讨个说法。
胖胖的老板娘一听说我上次在她这儿少收了一百元,便矢口否认,她说:“怎么可能呢?验钞机里数了一遍,我又手数一遍,不会少的。”
我拿出上次那张单据,对老板娘说:“是真的少了,我不骗你,千真万确!”
于伟在旁边帮腔说:“老板娘,确实是您这里结帐回去发现少的,小白还赔了一百块钱,要不,你发发善心,承担一半责任,出五十块钱,怎么样?”
胖女人怒了,冲于伟道:“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什么我这里结帐回去发现少的?货款当面点清,出了这个门,概不认帐!要是每家和我有生意来往的供应商都像你们这样,今天你少收一百,明天他少收一百,都来找我发善心,我这批发部还要不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