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水,一天很快落幕,夜色寂然弥漫,雾气悄然升腾,宣告着时间转动之轮无情地向前碾压着世间万物。
我锁上办公室大门,准备着开车回家,忽然,门口钻出一个身影,吓我一大跳,待打开手机电筒照亮,才发现来人是二叔白刚。
“二叔,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家,坐我车回去吧!”我对二叔热情道,但对于他超乎寻常的举动,心里充满了疑问。
“添啊,我就是在这儿专等你回家的,走,咱们上车聊。”二叔把手里的香烟丢了,主动走向门口停着的轿车。
我心头纳闷,不知他要跟我说些什么,虽然平素他爱向我打些小报告,但也不至于守候在门边,专等我下班回家再谈。
我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解开门锁,让二叔先坐上去,然后,绕步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二叔,今天怎么样?工作累不累?”我打开车内照明灯,把时常挎肩上的长肩带黑色双开自由拉链皮包缷下丢到后座,然后,从杂物盒里翻出香烟敬给二叔。
二叔接了烟,别在右耳上,望着迷茫的夜色道:“添啊,二叔老了,身体越来越不中用了!”
“谁说的?你身体还好着呢,听白洋说,扛起饲料来,他都扛不过你!”其实,白洋并没有这样说,但为了让二叔听着舒服证明他未老,我也就虚伪一回,扯起了善意的谎言。
二叔果然相信了,脸上露着舒心的笑,回说道:“白洋这小子就是个属泥鳅的,滑溜的很!他要是不偷懒,正儿八经的干活,我怎么扛得过他?这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游戏,哪像个快要当爹的人!”
“哦,他对喻嘉琴还好吧?”我一边寒暄回话,一边打着了汽车。
“有啥好不好的,吃苦享乐人家都愿意跟着他,她家里人也不知道,我听老三说:生完孩子,就让白洋带着孩子、媳妇一家三口去见未来岳父母,把婚事定下来,再回来领证办酒席,这叫‘先斩后奏’。”二叔饶有兴趣地讲述起来。
“是吗,三叔还挺有办法的!”我启动汽车,回应着二叔的闲话。
“他有什么办法?”二叔颇为不赞同地轻蔑道。“还不是白洋这小子早就想好了的!你说,这世间的故事怎么让人去评说,白洋油腔滑调,不务正业,就能找到女朋友,陈小杰老实巴交,认真干活,他就找不到女朋友,你说气人不?”
我不置可否的“呵呵一笑”,心里想:二叔你这样精心准备等待我下班,不会就是跟我闲聊白洋的事吧?
我沉默着没有吭声,专心开着车,等待二叔自动揭开他找我的神秘面纱。
二叔斜靠着座椅,一会儿胶着手,一会儿翘起腿,似有满腹言语却不愿打开话匣。或许,是瞅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动了动嘴唇道:“添啊,你是我的亲侄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有些事也别怪二叔多嘴,你这女朋友长得倒是没话说,漂亮!可就是脾气不大好,还小心眼。有道是:自古红颜多祸水。商纣王就是被妲己这个坏女人给祸害了,你想一想:这样大一个公司交给她管理,你放心吗?”
我听了忍不住发笑,原来二叔是为了这个操碎心,立刻回道:“二叔言重了,燕怡是我的女朋友,也是未婚妻,她不是妲已,没有那么可怕!说起脾气不好,现在的女孩子,有哪个是脾气好的?作为男朋友,还不是顺着由她去,她闹够了自然也就不闹了!我只是尝试着让她管理一段时间,如果不见成效,我会让她退居二线的。”
二叔面有忧虑道:“常言:忠言逆耳。你还是听我一句劝,别让她胡搞乱来,这不是儿戏!她的坏脾气可以撒在你这个男朋友身上,但是,别人不行!你让她管理公司,她什么也不懂,就知道瞎指挥!哎......你呀,让我说什么好!用句本地俗语就叫:注定是个夹在女人腋下生活的男人。”
我急忙踩下刹车,是发现车已经驶过二叔的家门,连忙挂上倒档,往后退着。待停住了,拉起手刹对二叔说:“没事的,就像这车一样,走过头了再倒回来就是。燕怡初来乍到,不免会跟大家起摩擦,但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跟你们打成一片的。万一管理真的不行,等结完婚,我就学白洋那样,让她老实待家生娃,呵呵!”
二叔没有笑,脸上仍忧色重重,也不打开车门下车,继续与我絮叨起来:“你别小看白洋,他身上的东西你未必能学会,他八面玲珑,很吃得开,既可以掌控自己,也能掌控别人,就说今天开会,他鼓掌最多,表态最多,说明他思想活跃,善于变通。我就不行了,我见到公孙燕怡就心惊肉跳,总觉得她就是个祸害。”
“二叔,你太紧张了!燕怡不是这样的人,她是大学工商管理专业毕业的,她舅舅是辉之煌集团的董事长,因为不满舅舅事先安排好的行政工作,而不是管理工作,一气之下辞职在网络上做带货主播,她说:现在有机会,有平台,就一定要努力加油,先超越她舅舅在天成县的分公司。”我努力的劝说,耐心的劝慰,以此来打消二叔的顾虑和不满。
二叔不住的摇头,仿佛在否认我对燕怡的信任,我突然觉得:没有取得成效之前,对公孙燕怡任何过多的吹捧都是苍白没有说服力的。
时间静悄悄的过去,手机信息栏已有了六个未接电话,那是父亲见我还没有回家吃饭焦急的等待和催促,微信显示收到一百三十条信息,那可能是公孙燕怡的问候,也有可能是曾淑含的询问,更有可能是高凤英对公司许多业务的落实追踪。
二叔见我翻看手机,仿佛明白一般,拉拉我的衣角说:“添啊,走,下车上我家吃饭去,今天二叔心情不畅,陪我喝二杯。”
“不啦,我还是回家去吧!”我干脆地拒绝道。
“哎,你这小子,小时候老赖在二叔家里吃饭,赶都赶不走,长大了倒好,请都请不动!”二叔显然不高兴,拉住我衣角的手紧抓不放。“你要是不去,我也就不下车了。”
“好吧,我先给家中爸妈回个电话。”面对二叔的执拗,我不忍再拒绝,只得“恭敬不如从命”,回完电话,便锁上车门跟随二叔上家吃饭。
二叔两个女儿早已出嫁,和二婶居住在离我家不远的新石林沟马路边上,二婶是个憨厚老实人,平时言语不多,喜欢一个人在菜园子里忙乎,种得一手好菜,见二叔领着我进门吃饭,二婶一边把炉灶里刚灭了的柴火又重新点燃起来,一边责备二叔道:“刚子,你带白添回家吃饭,为啥不事先跟我打个电话,我也好准备准备,多烧几道菜!”
二叔没有吱声,或许,他也不愿解释请我吃饭是临时起意。我看着桌子上二道菜:一盘青菜,一盘辣椒鱼干,客气道:“二婶,自家侄儿,瞎讲究什么,有啥菜吃啥!别再去麻烦了。”
二婶脸上堆着笑,一边飞快地洗锅,一边应道:“可不是嘛,自家人才说这话!冰箱里没了猪肉,我就打两个鸡蛋,给你做小时候最爱吃的‘油煎鸡蛋韭菜饼子’!”
二叔从房间里拿出一瓶“泉塘河大曲”,拧开盖子先往我面前的碗里倒起来,我站起身按住瓶口生怕他倒多了,客气着说“够了够了”,二叔也不跟我客气劝酒,把酒瓶移到自个儿面前往碗里倒酒,我忍不住规劝:“二叔,少喝点,身体要紧!”
二叔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任由那瓶子里的白色液体似泉水般“叮叮咚咚”的往酒碗里流,还调侃说:“到了我这个年纪,对女人没了兴趣,对发财没了想法,唯独对酒有感情!”
调侃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像极了古代隐居的侠士。打量一会儿越倒越满的酒碗,不待我再行劝阻,自个儿就收了瓶子拧上盖,自言自语道:“喝多了容易醉,喝少了没趣味,一顿不喝心里发慌,不多不少每天就这个量,武松三碗不过岗,我是三两就到家!”
二婶去了屋后找鸡蛋,声音从屋后飘进来:“刚子,把昨天刚买的炒花生拿出来下酒!”
我又待要客气一番,二叔已进了房间,不多时,提了一大袋花生出来,像丢垃圾一样往桌子上一扔。坐定之后,二人举碗轻碰,各呷一口酒,咂咂嘴之后,二叔打开话匣道:“今儿早晨起床,右眼皮就一直跳,感觉今天就没有好事!”
看来,二叔仍然对公司的管理之变耿耿于怀,顾虑重重,我得让他安心下来。
“二叔,你迷信了!改革创新之变是每家公司内部及外部管理之需要,是有利于公司发展的,有你侄子在,你大可安心,不必忧虑!”我放下碗筷,两眼专注地看着对面情绪焦躁的二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