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板是在次日凌晨时分去世的,那时,我和陈小杰住在宾馆里,手机突然在暗夜里发出刺眼的亮光,继而狂躁地响起。我从睡梦中惊醒,看了一眼手机,当看清是许委来电话时,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按下接听键时,许委在电话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了......
天亮之后,我和陈小杰驱车赶往殡仪馆,许老板生前的亲朋好友也都赶来了,其中,就有从淮乡赶来的老板的亲戚们,当然还有大舅娘,当年,就是她介绍了萧晴给我认识的。
见了她,我便与她寒喧起来,问候彼此的近况,述说过往的旧事,她直言:对于我和萧晴过去的事,她感到非常惋惜和遗憾,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她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帮助我,让我和萧晴最终在一起。
也不知是她的真心话,还是为了说得好听。我叹气一回说道:只恨当年自己太穷,如今事业成功,旧人却是如了杜牧的那句诗:“绿叶成荫子满枝”。
当她听说我现在事业有成,却依然单身时,这样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等待着萧晴?”
我使劲的摇头,答道:“没有,这是一个没有结局的等待,我不会那么傻,何况,我相信她现在也过得很好,没有必要这样做!”
大舅娘道:“嗯,既然如此,请相信这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我沉默了,面上坦然,心里却似打翻了调味铺,五味杂陈,想来:有缘的最终成了无缘,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捉弄?太复杂了!不管怎么想,只要能释怀这一段没有结果的缘分,就是重新认识人生,重新审视生活。
“白添,你难得来一次南城,又是开车过来的,不如,明天去淮乡,到我家里去做客,我顺便把萧晴喊过来,你们俩见见面,行不行?”大舅娘突发奇想道。
“不......不......”我连忙摇头拒绝起来,心里却似平静的海面起了狂风大浪,脑子里不断的对自己说:不去,坚决不去,我不想见她,见了她,我会难过得哭的,我不要见她,我答应过凤英,我不去见她......
激动一阵后,我走到门外去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情绪不要有任何的波动,淡定一点。回来的时候,我又忍不住问了:“阿姨,萧晴她现在过得好吗?”
“还好吧,现在有两个孩子了。”大舅娘轻描淡写道。
“那就好。”我喉咙哽咽着咽了一回口水,生怕她会说出“不好”来。
“不过......”
“不过什么?”我立即抢问道,心里隐隐有一丝担心。
“只听她说,家庭负担挺重的,二个孩子,公公婆婆都有病,夫妻两个在开发区厂里上班。你就明天跟我去淮乡看看她,就当是普通朋友来往,有什么关系嘛!除非,你的心里真的没有放下她!”大舅娘继续发出邀请。
普通朋友?过往的岁月,在我心里,从没有把萧晴当普通朋友,虽时过境迁,但仍然对她怀有着爱恋之情。大舅娘这么说显然也是一种掩饰,打工岁月里认识的普通朋友那么多,为何要独见她?换句话说,如果我与她没有发生一段感情故事,又怎会有相见的必要?
我附和着说:“是呀,现在的年轻人,肩上的担子都不轻,上有老下有小,不过,只要她觉得幸福了,就......就好了!”
“别说了,明天跟我一起去淮乡!”
“不去,不去!”我还是拒绝道。“见了彼此,心里都会难过,都会流下伤心的眼泪,不如不见。”
“你怎么还是和原来一样的性格?什么事都这样执著,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伤心难过也早已化做烟云,还这么矫情?既然有机会见面,为什么不见?阿姨想见当年的恋人,还没这个机会呢。再说了,这次见了面,下次见面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再见!”大舅娘耐心劝说道。
人决定做出改变,有时是源于自己的内心,有时是旁人的规劝,有时或是迫于现实的无奈,我决定要改变主意了,大舅娘说得对,能见就见吧,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机会,见面不是为了释放积压多年的日思夜想,而是想当面对她说一句: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既然千里迢迢的来到了南城,距离淮乡不过二百里路程,那就驱车去一趟,当作旅行一回。
次日,参加完许老板的葬礼后,大舅娘坐上我的轿车,一同赶往淮乡,去见一个往日十分想见的昔日恋人,陈小杰开车,按照导航指引前进,为了说话方便,我与大舅娘都坐在后排。
一路上,大舅娘述说着自己的家事:原来,她的儿子离婚了,她又在张罗着给儿子找媳妇,并且有了一些眉目。
我除了夸赞她“说媒有道”之外,也没什么话可说的了,她半开玩笑的说:“你要不要淮乡的姑娘做女朋友,我给你介绍一个?不过,你这个年龄段,只能找二婚的。”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拒绝道:“萧晴已经是我内心的伤痛了,我还能‘好了伤疤不忘疼’?”
大舅娘道:“不是所有女孩都像萧晴一样,也不是所有女孩的父母像萧晴的父母一样!只要你在淮乡买套房子,什么事我都能给你解决!”
“谢谢阿姨,白添已决定不打算找外地的,就在本地找好了!如果本地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此孤独一生!”已有前车之鉴,我决定拒绝她的好意。
“傻孩子,说什么气话!”大舅娘嗔怪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快四十了,相信你父母亲一定很着急,不要再挑了,有二婚,带个女娃的,就答应下来!说句难听的话,过了四十岁以后,二婚的,你都没有机会挑!”
我沉默了,难得她替我忧心,我自己心里何尝不着急,这世上,最值钱和最不值钱的就是时间和年龄,对于我这个“超级大剩男”来说,时间过得越快,年龄越往上爬,心里就忍不住的越要发慌。
我沉默以对,是因为无法找到好的应对之词,正在前排开车的陈小杰接上了话:“白叔有公司,有事业,怕什么!”
大舅娘听了,指指陈小杰,问我:“他是?”
我答道:“他是我的司机,每天负责接送,平常不忙也帮着干些杂活。”
大舅娘叹着气说:“有钱也得遇上凑巧的吧,要是人家冲着你的钱来,你心里会怎么想?我看,钱不钱的不重要,人心还得摆在第一位!”
“说得也是,图钱的女人,我拒绝了一大把!”我附和着道。
不知不觉,轿车就下了高速,眼前的风景很熟悉,那时,坐在南城开往淮乡的大巴车上,当车下了高速,我的心里就忍不住的激动和欢喜,想着:快了,马上就要见到她了!如今,再来回味当年的那份期待心情,心里的酸楚不是“难过”能表达得了的。
我又忧伤了,这是一种不好的情绪,既然过去只剩回忆,就该珍惜现在和期盼美好的未来,见到她之后,要说什么,不要说什么,心里要有准备了。
要说的自然很多,当年分手时的痛苦,以及离开她之后四处打工、寻觅爱情的生活,不该说的,大概就是对她的想念吧,物是人非,再提想念,怕是多此一举,更是徒添伤悲之多余。
见到她之后,我要面露笑容,开开心心的,让她知道我过得很好,让她也能不背心理负担,开开心心的过生活,至于说什么,只谈现在,不提过去。就这么决定了。
车载导航仪上显示:到达目的地还有1.2公里。我忍不住说了一句:快到了!大舅娘正在看手机,听到我的说话,连忙道:“我已经发微信给萧晴了,她还没有回。”
“她不会不来吧?”我忧虑道,心想着:我好不容易被大舅娘说动,千里迢迢的赶来见面,热情不要被冷落了。
“会的,她不来,我带你去她上班的厂里见她。”
“这样不太好吧,太勉强了!”
“我只是打个比方,她不会不来的,她的性格我了解!”大舅娘胸有成竹道。“今天你们就住在我家里,明天,她应该会来的。”
当1.2公里仅剩0.1公里时,我的心情又是别有一番滋味,时间刻度总是不经意的向前迈步,行走的里程留在了刻度间,即将发生的,或许又要重启一段新的里程了。
当导航语音播报:胜利到达目的地。我为眼前的景象而惊奇,这是一座干净整洁的小区,单元楼林立着,花坛内盛开着各种鲜花,茂密的青草生长在铺有水泥地砖的小路两旁,不远处的“健身器材”上有几个老人正在锻炼。
“阿姨,不错啊,买房子了?”想起十多年前第一次来到大舅娘家窘迫的境况,我不由的惊讶起来。
“阿姨哪里买得起房,这是拆迁补偿的房子,还不错吧?”大舅娘走下车来,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