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露在某天中午突然发微信给我,说她在县城汽车站,准备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流浪。看完信息,百感交集的同时,我的心里有一种始料未及的揪心,不禁在心里寻思:她不会是放弃了梦想吧?
我立即回道:等我,我马上到车站送你。她立即回了一个笑脸,我简单的换了衣服,跨上摩托车,赶到西泉乡,再拦了辆出租车火速到达县汽车站。
我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她来,她安静的坐在银灰靠椅上,一头披肩中长发,穿着绿色散黑点上衣,米白色长裙,打扮的非常时尚漂亮,身旁立着一只粉色的密码箱和一把崭新的吉他。见到我时,她脸上立刻洋溢出一股欢乐的神情。
“去哪?”我温声问道。
“不知道,走到哪儿就是哪。”她收敛了笑容,忧郁道。
“可不可以不要出去,就在老家过平凡的日子?”我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
她头摇得像拔浪鼓,也看着我的眼睛道:“如果是这样,我的小孩恐怕都会打酱油了。”
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执著,她仿佛在告诉我:虽然生活有许多路可以选择,但我独爱这一条,哪怕多些风雨。
“你以为你这样带着一把吉他出去就能完成你的梦想吗?”我的声音有些激动,也有些颤抖,我不喜欢这样执著的人,认为她坚持下去就是冥顽不化、顽固到底。
她笑了,眼睛里却含着泪。“当初决定的事情,再苦再难也要坚持走下去!”
“许多事情是可以改变的,也包括梦想。关键就在于你怎么想和怎么做。”
她还是摇头,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梦想可以改变,那就不叫梦想,那是游戏!再说了,如果现在放弃......前面所有的努力付出都是白费,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儿走。”
“世上的道路千万条,为什么会没有路走?听我的话,在家好好的陪着父母,不要去做流浪歌手,浪迹天涯。”我苦口婆心的劝她留下,虽有些私心作祟,但我更希望她走另一条路去努力。
“我不会放弃的,这是我的梦想,为了梦想,我必须得努力!不出去闯荡,舍不得离开家,就永远不会有出息!这里的天空太小,我要去外面闯荡更大的天空。”她挥舞着手,越说越激动。
面对她近乎疯狂的言词,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劝说,或许,应该尊重她的选择,毕竟,梦想在每个人心中都很神圣和珍贵。
她见我不吭声,去随身携带的黑色小挎包里翻找着东西,我以为她会送什么定情信物给我,心里不禁充满了满满的期待。
没多久,她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上面印着:辉含水产贸易经营有限公司,总经理:曾淑含。
“这是省城一家水产公司的老板,也是我堂哥郭镇永的客户,有一次,我在镇永哥家里玩耍,恰巧那天她来买鱼,镇永哥不在,她就给了我一张名片,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无意中看见,我想你以后可能会用得着。”她向我解释道。
“谢谢,你真是太有心了!”
“不客气,咱们认识这么久,你帮了我很多忙,我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本来,我想拍了照片用微信发给你,既然你亲自来了,就把它交给你。”
“好的,我会好好收藏的,过年回来的时候,我请你吃鱼。”我把名片放进了上衣口袋里,拍了拍口袋说道。
“一言为定!”她伸出小拇指来要和我拉勾。
依依不舍的送别郭露上了汽车,那一刻,我心头哽咽,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再见时,她是否还是今天的模样?
回到家里,我请电工把鱼塘旁边的房间里通上了电,在入口和墙角都安装了视频监控,还养了一只小狗看护,我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说:我不相信我会逮不住那二个偷鱼的小蟊贼。
过了几日,我骑着摩托去樟树坪割草,才到那儿,母亲的电话就来了,她对我说:添儿,石雪丽找你来了。
我心头不由的一怔,思量: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她怎么来了?难道要回心转意?
母亲继续说:“她带着皮小勇和一个不认识的小孩,说找你有事。”
挂了电话,我骑着摩托车就往家里赶,石雪丽坐在堂屋,她比以前瘦多了,也更黑了,旁边坐着皮小勇和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少年。见我回来,石雪丽从座位上站起来,皮小勇和那个少年也跟着站了起来。
“皮小勇,陈小杰,你们两个都给我跪下!”石雪丽对二人喝斥道。
我吓了一愣,连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干吗叫人家跪下?”
二个少年并没有跪下,而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犯了错一般。
石雪丽对我说:“白添,我今天带着这二个人来向你赔礼道歉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歉?”
石雪丽道:“我昨天听儿子皮小勇说,他和小杰晚上一起去偷鱼,小杰掉入水塘里,差点淹死了,被鱼塘主救了起来,趁着鱼塘主进屋的时候,小杰逃跑了出来。我就问他,在哪里偷鱼,小杰为什么不谢谢人家,这也是救命之恩呐。他说在水思村去年打算做你老公的人家里,我想到了是你,就带着他们来向你赔礼道歉。你以前说得是对的,孩子不能溺爱,要教育,做了坏事,倘若不加阻止,继续让他们小偷小摸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害他们去坐牢的。”
我看着那个被称作“小杰”的少年,他果真是那晚被我从水塘里救上来的人,此时,他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悬崖勒马,知错能改就好!雪丽,你做得非常对。”我对石雪丽投去赞许的目光,同时,也竖起了大拇指。
“你们两个还不快向白叔叔道歉?”石雪丽喝斥二人道。
二人才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一样嗫嚅道:“对不起,白叔叔。”
“人,只要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加以改正,就是好样的!以后你们想吃鱼了,来白叔叔这里,我给你们捞,不要在晚上翻墙过来,我的鱼塘都是禁止外人进入的。一是为安全着想,二是防止外人带入病菌。”我拍着皮小勇和小杰的肩膀道。
皮小勇点了点头,又道:“白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情想求你。”
“你说吧。”我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桀骜不训,差点成为我继子的少年,温和道。
皮小勇看了小杰一眼,大胆道:“小杰和我一样大,他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打工,他是跟着他的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我们曾经也想过出去打工,但我舍不得妈妈,她一个人在家太辛苦,小杰也一样,如果他去打工了,就会丢下年迈的爷爷奶奶无人照顾......”
说到这里,皮小勇有些哽咽起来,小杰也忍不住偷偷的抹眼泪。
我听了心里涌起一阵难受感,其实,他们的内心深处是藏着善良的。“你要我怎么帮你们?”
皮小勇道:“白叔叔,我和小杰想来给你打工,替你养鱼。这样,我们就不用背井离乡的离开亲人,可以时时照顾他们了。”
听了小勇的话,我在心里寻思:目前,我这小打小闹的规模,倘若再雇两个工人,势必会增加成本负担,但是看着这两个少年诚心悔过,且心地善良,收留他们,就等于挽救了两个家庭。
“好吧,你们......明天就来给我割草、碎草喂鱼,工资每人每月一千五,管一顿中饭,以后效益好了,我再给你们涨工资,怎么样?”我对他们说道。
“好,没问题!”皮小勇和小杰相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石雪丽对皮小勇道:“我说了白添叔叔一定会答应的!你们以后要好好干,不许偷懒,白添叔叔赚钱了,你们拿到的工资就越多,好比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只有收获了更多的粮食,你们碗里面才有可能多盛米饭!”
“雪丽,你这比喻太恰当了!干事业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俗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个人的能耐再大,也不及一群人的努力。”我高兴道。
“以后,这两个孩子就是你的‘桩’,也是你的‘帮’,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石雪丽欣慰道。
皮小勇道:“为了谢谢白叔叔,也表达我们的诚意,我和小杰晚上请白叔叔吃夜宵,还望白叔叔不要推拒。”
“这不好吧,还要你们破费。”我打心里不太愿意去。
见我犹豫,石雪丽道:“你就去嘛,孩子们的心意。”
“宵夜太晚,还是吃晚饭吧,然后,今天由我请你们。”我改变主意道。
皮小勇道:“不用你请,我有钱,我和小杰把游戏里所有的装备都卖了,以后我们不打游戏了。”
皮小勇的变化也太大了,我再次对石雪丽投去赞许的目光,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几月不见,她居然把孩子教育的这样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