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火,青烟阵阵,人声鼎沸,往来不绝,夜幕下的“山塘镇美食一条街”,颇有几分城里的热闹模样。
石雪丽、皮小勇、陈小杰还有我,四个人选了一家露天大排档,围桌坐定,皮小勇点菜,陈小杰在一旁参考,我偷偷的问石雪丽:“你儿子现在这样听你的话,你是怎么做到的?”
她面露神秘,回答道:“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说:“你一定没在他身上少下功夫!”
她微微一笑,却不回答。陈小杰摆开杯子,皮小勇启开啤酒,在各人面前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服务员端来一碟水煮花生米和一碟豆干,皮小勇站起来端着酒杯,对我说道:“首先,这第一杯酒我先敬白叔叔,感谢他大人有大量,不计我们小孩子的过。”说完,举杯一饮而尽,继而亮出杯底。
我伸手示意他坐下,把酒杯在手里拿捏着道:“谁都有犯错的时候,孔子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我希望你们以后做个言行一致的人!”说完,也举杯一饮而尽。
石雪丽在旁边拍着手,叫着“好”,皮小勇给我倒了满杯,陈小杰也端起杯子说:“白叔叔,我也敬你!”我轻轻点头,举杯示意,尔后喝干了杯中酒。
皮小勇又道:“这第二杯......”
我连忙摆手阻止道:“打住,这第二杯酒,你该敬你的母亲,她才是你最应该感谢的人。”
“不,白叔,这第二杯酒,还得你喝。”
“你说说,为什么还得我喝。”我好奇道。
“因为,我曾经对你不敬,还报复过你,把你鱼塘里的鱼全毒死了......今天,我想借这杯酒,把以前种种的不愉快统统一笔勾销。”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头,感觉万分愧疚似的。
把我鱼塘的鱼全毒死?哦,去年春节前,我养着准备过年的二十条鱼就是被他下农药毒死的,这小子够胆!我心里道。
“你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没有告诉我的?”我没有接受他的借酒“一笔勾销”,把酒杯握在手里看着他道。
他尴尬地端着酒杯立在原地,看了一眼他的母亲石雪丽,又看了看我,然后,笑着说道:“还有,但在第三杯酒中!”
我心想:这小子一套套的,果然有两下子,我倒是小看了他!
石雪丽对我说:“你想知道就把酒喝了!”
我端起酒杯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看着皮小勇,他也喝干了酒杯里的酒,又来给我倒酒,我任由他倒满,还看着他,心里想:你到底有什么把戏。
皮小勇不慌不忙的道:“没来认错之前,我妈和我打赌,她说白叔一定会原谅我们的,我不相信,我说如果他去山塘镇派出所报案,我毒死了他的鱼,还和小杰去偷他家的鱼,到时候你还得给我们送牢饭。我妈说,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去年我就不会在他家住那么久。结果,我妈胜了,我也履行我的诺言:永远听她的话!”
“这样说来,你应该敬你的妈妈才对。”我趁机推诿道。
皮小勇摆着手道:“不,我还得敬你,因为有我妈这样的女人了解你,你做人是多么的成功!”
“这理由太牵强,我不能接受。”我笑着说道。
皮小勇道:“不牵强,白叔,你想啊,如果没有你的大度,我妈输了,那么,我就永远不会听她的话,我们也不可能坐在这儿一起愉快的喝酒,所以,还得感谢你,这第三杯酒,我敬你!”
这小子果然好口才,倒是个做销售的不二人选。我在心里暗道。
“好,冲着你听母亲的话,我也该喝!”我爽快地喝下了他敬的第三杯酒。
这时,服务员端来了一盆小龙虾,大家各自带上塑料手套,准备大快朵颐。陈小杰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在一边坐着不说话,我看到皮小勇不断的在向他挤眉弄眼,心里猜测他是想让陈小杰敬我酒。
我趁机抓起一只小龙虾道:“来来来,吃只小龙虾,缓缓酒劲。”陈小杰听了我的话,握着酒杯的手又放下了。
四人正啃着小龙虾,突然,旁边的桌子响起“啪”的一声,像是有人狠拍桌子的声音,把我们都惊住了,往那儿看去,坐着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二人对坐一小方桌正在对饮,只见胖些的汉子拍着桌子嚷道:“老板,你什么意思,跟我说没有小龙虾,那隔壁桌子上是什么?”
话音刚落,从里面出来一个矮矮胖胖,穿着红围裙,浑身散发葱香油味的男人,他笑嘻嘻地走向中年汉子,点头哈腰地向二人敬着香烟,谄笑道:“二位,实在不好意思,只怪小店备货不足,剩下最后二斤小龙虾被隔壁这桌订了,明天我一定多备些,您们早点来。”
那中年汉子听得老板解释,想了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明天就明天吧。”
石雪丽见了,忍不住说:“这小龙虾倒是紧俏呐!”
皮小勇说:“这是老板的销售手段,我敢打赌,他里面一定还有货,这就叫饥饿疗法。”
我白了一眼皮小勇道:“别乱说,我来跟老板聊聊。”
“老板老板,”不待我有进一步动作,皮小勇已经替我高声嚷叫开了。
矮胖的老板踩着小碎步急忙奔了过来,笑容可鞠地向我们敬着香烟,然后问道:“几位帅哥,有什么可以替您们效劳?”
我说道:“老板,你们店里一天一共需要多少斤小龙虾?”
老板眼睛望着天花板,心里默算着,许久,道:“不多,大概几十斤,这东西不敢备货太多,而且价格还不便宜。”
“你们进货都是在哪里?”我又问道。
“县城,有时候去晚了就没货。”
哦,原来十年前在山塘镇没有的东西,如今是如此火爆。
“那么,老板,我再问你,县城又从哪里进货?”我继续刨根问底道。
“省城呗,听说目前天成县没有养殖户,只能去省城进货,经过几道贩子转手倒腾,这价格就上来了。”老板不厌其烦道。
“谢谢老板!”我一边道谢老板,一边心里就开始琢磨,现今大量的农民外出打工,许多农田荒废,我何不利用这些田地一边种稻一边养虾,那可是一举两得的事。
正在思考中,陈小杰站起来端着酒杯说:“白叔叔,感谢你上次救命之恩,这杯酒我敬你!”
这孩子实诚,没有皮小勇能言善辩,我接受了,并示意他坐下“不用这么客气”。
喝完这杯,又接着是一杯,再次倒满,陈小杰又说:“你都喝皮小勇三杯酒了,我这第三杯,你也要喝。”
刚夸他实诚,他倒给我下套了,话不多,但精,不喝不行。喝下六杯啤酒,我感到肚中饱胀,可石雪丽还没开始敬酒呢,再说,按酒桌规矩,我得回敬他们,皮小勇点子又多,到时,我不得喝趴下?有了上次在蔡涛家喝得昏天暗地,酒后驾驶摩托飞入鱼塘差点丧命的惨痛教训,我决定用装醉来躲过这一“劫”。
“哎呀,我不能喝了!”我摇着头,装出醉眼迷朦的样子趴到桌子上。
“白叔叔的酒量还不如我呢。”陈小杰得意道。
“他在装,我看一点事儿没有。”皮小勇却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装模作样的信息。
我趴着不吭声,石雪丽轻声责备着皮小勇道:“小勇,别乱说,你白叔叔可不是这样的人。”
“我来问问他的话,看他醉没醉?”皮小勇道。
我心里直嘀咕:他又要演什么节目?
“白叔,你喝了几杯酒?”他伏在我耳边问。
我伸出五个指头,喃喃道:“八杯,不......是九杯。”
“不对,我告诉你:是三杯。一杯情断,一杯恩绝,还有一杯往事清零。”皮小勇大声道。
我说:“对对对,三杯醉怀,情断恩绝,从此往事清零。”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话呢?”石雪丽不高兴道。“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妈,没事呢,我们瞎嚷嚷的,白叔他没醉,他心里明白着。”皮小勇道。
“我看他醉得不轻,别再喝了,等会儿还得骑摩托车回去呢。”
我想着石雪丽家住安桥乡,回去得一个多小时,就说道:“你们都去我家住吧。”
皮小勇道:“我在小杰家里住,至于我妈,如果你喜欢她,今晚就让她跟你回去!”
听了皮小勇的话,石雪丽脸上一阵娇羞,不停的用手拍打自己的儿子,佯装发怒道:“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
我赶紧说:“我家有空余房间,不过,就怕......”
“就怕什么呀?”皮小勇追问道。
“就怕......”其实,我也没想到什么借口,不过,我想他们会明白的。
石雪丽连忙道:“白添,别听小勇乱说,我现在就在镇上‘好运沸腾鱼馆’里面当服务员,老板安排了住宿。”
“好运沸腾鱼馆?”多熟悉的名字,我嘴里喃喃着,不禁想起:“笑面佛”方云锋,吴元伟,还有周美兰。顿时,愁眉皱上心头,三杯醉怀,我应该敬那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