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摩托车扶到安桥乡大街上的修理铺时,修理师傅仔细查看一番,嘴里念叨着“没什么问题啊”,然后,一脚就踩着了,我的心中更添郁闷,悻悻的回到家。
母亲见了我,迎上来问:“今天相亲相的怎么样?”
我回答说:“很好,等着订婚、结婚就行了。”
母亲有些高兴,忍不住又问:“她多大了?长得怎么样?有没有梅学萍那样长得漂亮?”
我回答道:“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
母亲听了,一脸的奇怪,我继续说:“长得好看怎样,长得不好看又怎样,反正就是找一个过日子的人结婚。”
“崽啊,你要是早有这等觉悟,孩子都该上小学了!”
我说:“现在也不迟,她的儿子已经十七岁了,我做现成的爸爸!”
母亲听了有些坐立不安,摸着我的额头问:“崽啊,你没生病吧?不发烧吧?”
我像张书珍那样,把石雪丽的情况简单向母亲述说了一遍,母亲不高兴了,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
父亲说:“管他呢,能娶到老婆不打光棍就行,她要是身体好,你们还能要个孩子。”
父亲的想法竟然与我不谋而合,娶老婆,生孩子,过日子,就是这么简单!但是,我不想要孩子,我已经有了这么多孩子。
父亲说:“那是她前夫的孩子,不会对你这个继父有感情的。”
我回答说:“要什么感情,反正就是过日子,他过他的,我过我的。”
父亲也觉得我不大对劲,忙问:“你讲话不像以前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以前的我,太复杂了,现在,我想过得简单一点。该结婚就结婚,该工作就工作,该吃饭就吃饭......因为,一切都由命运和时间安排得好好的,我只用简单的心境,过好顺其自然的生活就行了!”
说完这段话的时候,我的脸上依然是面目表情的,而父母亲则表情丰富,他们不明白我怎么会突然转变得这样快?
石雪丽经常主动发微信给我,我很快就给她回,这是礼貌,但心情是波澜不惊的,如同安静的湖面,她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有时主动给她发微信,我也没有了以前的那种“拿着手机激动不已,不知所措,猜测对方的心情、喜好,僵硬的夸赞,示好、讨好,生怕对方不回信息不理我”的心情。
这样看来,我其实不但可以活得简单,活得敞亮,而且还有尊严和面子,我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不用卑躬屈膝的去讨好一个女人,也不用去担忧这个女人的父母是否会同意,更不用担忧这个女人最终是否会和我在一起......想起以前失恋时的彻夜难眠,伤心绝望,我就觉得自己可悲又可怜,该来的,总是会来;该走的,留也留不住。
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石雪丽说:我想来你家里看看。我回答说:我没有空。我不是敷衍她,我是真的没有空,自从从郑滨的木材加工厂辞职回家以后,我就一直在想:将来我要做什么?难道还是打工,我已经打了十余年的工,今年打工,明年打工,后年依然是打工......如此往复,将来仍然是打工。有人说:今天的生活,是你三年前的生活所决定;今天的走向,决定你三年后的生活。倘若今天打工,三年后还是打工。不如趁着正值壮年,舍弃打工的念头,以三年为一个目标奋斗期,好好拼博,干出一番事业来。经过我的观察思考,我决定建池塘养鱼,利用清澈的山泉水,打造绿色无污染养殖草鱼和鳙鱼。虽然父母亲反对我在家搞养殖,但我还是固执地请来了挖搅机,挖出一个深深的大池塘,然后,一个人慢慢的修筑堤岸。
过了几天,石雪丽骑着踏板摩托车过来了,她事先没有和我通电话。那时,我正独自在鱼塘里筑着堤岸的石墙,母亲抱着白潇雨在岸边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看我干活,旁边还站着晒太阳的二婶及附近一些邻居。石雪丽骑车进石林沟的时候,三叔家几只土狗就开始吠叫了,母亲仿佛知道石雪丽来了一般,连忙抱着白潇雨回家去看究竟。
过了一会儿,父亲过来说:“添儿,去街上买点菜,你那个女朋友来了。”
父亲仿佛是故意要让旁观的人听见,他知道以我改变之后的脾性,是不会轻易离开手里忙着的活计,他要借助旁听的人给予我劝导,并顺带着扬眉吐气一番。
而事实上,二婶和一些邻居听了,并没有劝我迅速上岸去迎接女朋友,而是涌向父亲打听细由,仿佛他们就是一群记者。我放下手里的活,洗干净手上了岸,迈着平静的步伐走回家里。
石雪丽说:这里真够偏僻的,沿途问了好多人才找进来。
我说:不用问好多人,打个电话给我就好了。
她说:“你在干活,我不想打扰。”
我回答道:“没事,我又不会来接你,我发个微信定位给你,你顺着手机上的地图导航进来就好了。”
她听了脸上有些不悦,我以为她生气了,谁知,她微笑着说:“我读书少,不会手机导航。”
回头想想,我不禁苦笑,她若是会导航,何须沿途问路人?我穿上厚棉衣,骑上摩托车,准备去西泉乡街上买菜,母亲说:“把你女朋友也带上,顺便看看风景。”
母亲话里的意思:你们应该赶紧把感情培养出来。看着高高大大,足有一百五十斤体重的石雪丽,我暗自替自己的摩托车担心,但我不能直接说出来,她胖和我没有关系,也和过日子没有关系。于是,我回答道:“西泉乡街上的风景和安桥乡是一样的。”
石雪丽有些失望,刚刚听了母亲的话,脸上还有些高兴的颜色,而现在,她把脸别向屋内,看着墙上一幅“胖娃娃抱鱼图”。
我买了许多蔬菜回来,母亲不高兴的说:“你怎么不买鱼和肉呢?全买的素菜,怎么招待客人?”
其实,冬天的反季节蔬菜要比鱼肉贵,但我回答说:“吃蔬菜减肥。”
母亲气得直摇头,石雪丽却高兴的说:“白添太了解我啦,刚才去买菜的时候,我还准备跟他说:不要买鸡鸭鱼肉,我要减肥,我太胖了,我要瘦下来。没想到,他都替我想好了,真够暖心的!”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若是以前,今天来我家作客的人换作是萧晴,我恨不能将西泉乡整条街买下来,搬回家任由她挑选。而眼前的这个女人,把我的无心之举当做了解,还说让她暖心,我不知如何言语,感动得要对自己说:爱情也不过如此。
我对石雪丽说:“你想减肥,很简单,也很容易,明天跟我去修筑鱼塘。”
母亲又不开心了,连忙插嘴道:“说什么呢,人家还没嫁进门就跟你干活。”
石雪丽说:“好啊,一个人在家里闲得慌,有活干倒是不闷了。”
午饭后,石雪丽跟着我一起下塘修筑石墙,她个头大,力气也大,我砌好石墙,她在岸上和泥沙,并把拌好的泥沙用小桶挑到我面前,我把泥沙填进石墙里。父亲见了我们默契干活,心里高兴,对前来围观鱼塘的邻居说:“这是我小儿子白添的女朋友”。那邻居便会顺着父亲的心意夸赞一番,待父亲离开,又会小声议论:“这女人黑又胖,看起来年龄不小啊,比白添要大好几岁。”另一个就会搭上话:“大三岁,还是个二婚,女儿十九岁,儿子十七岁,丈夫车祸去世了。”那人又说:“这样的女人,白添也要娶吗?”另一个赶紧接上:“有什么办法?年龄大了,总比打光棍强!”那人又说:“他老子白亮也是这话,有,总比没有强,不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打光棍。”另一个则说:“白亮是这么想,何美英不这么想,她说白添以前在外地打工谈的女朋友哪个都比她年轻漂亮!我就回她:年轻漂亮的又不跟你儿子回来过日子,有什么用?”
......
听着她们小声的议论,我突然觉得:人,永远也无法做到别人嘴里的最优。没找女朋友之前,被人议论成村里没本事的大光棍;找女朋友了,又说找了个又黑又胖的大婶,还是二婚......活在别人的嘴里真累,活成别人羡慕的样子真难。好在,这一切都和过日子没关系,我只要把日子过下去就好了。
石雪丽是生活锤炼出来的一把干活好手,有了她的帮忙,我修筑的石墙堤岸提前完成了一面,接下来还有三面要筑,她对我说:“我明天还来!”
我对她说:“不用着急,离开春还远着。”
她说:“筑好了冬天就过去了。”
我看着池塘长长的四围堤岸,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在这里,冬天并不漫长,也不短暂,时常下个雨就是半个月的时间,下雨的冬天,又湿又冷,围着火炉喝茶谈天说地,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干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