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抢救室的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群医生,梅父拦住走在最前头的一位高个医生问:“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医生边走边说:“没事了,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梅父看我背着一个孩子,便问:“这是?”
“我领养的孩子......”我还是决定继续隐瞒。
梅父没说什么,但脸上已经有了惊异的表情,看着病床上安静地躺着的梅学萍,想着她醒来后见到我的情形,便走出医院,去了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只大大的“娃娃熊狗布偶”,还有一盒精美的巧克力。回来的时候,梅父不在,床边坐了一个女人,个头和模样跟学萍竟有几分相像,但没有学萍长得漂亮,我心里寻思:应该是她姐姐吧。
我把布偶和巧克力放到床头距离学萍很近的地方,想到她一睁开眼就能看到微笑和甜蜜,心里一定会倍添喜悦,继尔横扫一切阴霾。
坐对面的女人从上到下打量着我,那样子像是要问:你是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我叫白添,你是她姐姐吧。”不待她开口询问,我就主动说道。
“对,我是她姐,我叫梅雨萍。学萍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女人惊讶道。
我回答道:“额,才不久,可能,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你们怎么认识的?”
......
“病人醒了吗?”突然走过来一个高高胖胖的护士,打断了我们的谈话,护士手里端着长方形不锈钢托盘,里面放着电子血压仪、水银体温计、输液药水袋等,看了看床上双眼紧闭还未醒来的梅学萍。
“病人家属,如果病人醒了就按个铃呼叫护士站,医生给她开了药。”护士对我们嘱咐道。
梅雨萍点了点头,轻声应着“好”,护士的眼睛落在“娃娃熊狗布偶”和巧克力上面,我读懂了她的眼神,抱起布偶说:“我抱着,不影响她休息。”
护士说:“病人有T号病,不能吃巧克力之类的甜食。”
护士的话一出,我的心里不由的“咯噔”一下,原来,梅学萍有这个病!
梅雨萍看着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妹妹有病不能吃甜食?”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支吾道:“我......我不......不,我......我知道!”
梅雨萍接着道:“她遗传了我妈妈的病,我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引起并发症,后来恶化去世的。”
听得我一阵揪心的疼,连忙问道:“学萍的病严重吗?这么多年怎么没去医治?”
“治了,没什么效果,平常靠药物控制,饮食忌口。前阵子,听人说秋葵泡水管用,我爹爹就在菜园子里种满了秋葵。”
听了梅雨萍的话,我想到上次带学萍游览一柱峰时,她虚弱的身体反应。原来,她一直隐瞒着我,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种受欺骗的感觉。
“即使有病,也不能想不开呀!她怎么这样傻?再怎么样,还能有自己的生命宝贵吗?”我忍不住责怪道。
梅雨萍没有吭声,背上的白潇雨却突然哭闹起来,我知道她饿了,连忙把她从背上解下来抱在怀里哄着,梅雨萍惊讶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着疑问。
我对梅雨萍道:“姐姐,我下去买点东西,你在这儿照看着学萍。”
她忍不住问道:“这孩子是你的?”
“不,是我收养的。”说完,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罪过,罪过,又撒谎了。
抱着白潇雨下了楼,我想起母亲平常说的“白潇雨都一岁多了,可以吃面条了。”便去面馆点了一碗清汤素面,把哭闹的小家伙给安抚了。
上楼后,梅学萍已经醒了,躺在床上输液,她的姐姐梅雨萍正在用毛巾给她擦脸,我一手抱着白潇雨,一手把刚才买的布偶放到她面前说:“学萍,送给你的!”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微笑,把布偶抱在怀里,对我说:“谢谢!”
她的目光又落在白潇雨身上,此时,小家伙偎在我怀里,胖嘟嘟的小手正放在嘴里吸吮着。当发现有人盯着她看时,她也把眼看向看她的人,于是,两人就这样不期然的对视了。
“潇雨,快叫妈妈。”看到这样的场景,我大胆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姐,我有些话要和白添说,你到外面去坐一会儿,好吗?”梅学萍突然对自己的姐姐说道。
“好呢,我就到外面走廊里走走,爹爹回家照料牲口去了,他说明天早上再来看你。”雨萍一边说着,一边就往病房外走去。
我面带微笑地看着学萍,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靠,问我:“这是你的孩子?”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一次,我不打算撒谎,因为,我面对着的是我爱的人。
“是她抛弃了你和孩子吗?”
“不是。”我摇头否认,不知如何讲述那段往事。
“你现在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她自己的病。
“知道,那又怎么样?”
“白添,我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她身子虚弱,却面带诚恳道。“当初,是我有意对你隐瞒,我从十二岁开始就检查出有这个病,我妈遗传给我的,没有办法。二十岁之后,就不断有人给我介绍男朋友,远的,近的,美的,丑的都有,可一旦听说我有病,一个个的像躲瘟役一样远离我。村里的许多妇女背地里都在笑话我,说我嫁不出去,说我空有美貌,却没有好身体,说和我相过亲的男人能装下一艘轮船......这些我都认了,谁叫我就是这个命呢。”
“但是,你不觉得这种病隐瞒不了,终究要知道的,到时,你将怎样面对我?”
“我当然知道隐瞒不了!”她斜靠着病床,眼神无光,继续道。“此生别无遗憾,只可惜在最好的年华里没有遇见爱情,每当看到电视剧里那些男女主角,历经千般磨难,万般辛苦,最终走到一起时,我就会感动的忍不住地落下泪来。过后,就会痴痴的想:如果我有一份这样真挚的感情该多好啊!爱情是什么?今生,我就想好好的让人爱一回,看看爱情的模样,体会爱情的滋味,感受爱情的魅力,哪怕背负欺骗骂名,哪怕不被理解,哪怕有人说我是神经病,我也要任性一回......”
说到最后,她竟然泪流满面了。
我赶紧从口袋里拿出纸手帕,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学萍,我不怪你,你就是我的爱情!我爱你一辈子!”
她哭得更厉害了,眼眶里汪汪的满是无根之水。
她哭了一会儿,道:“白添,你别傻了,我这个病是治不好的,我只能为你生孩子,但我不知道我能照顾孩子多久,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走了,而且,不能保证这个病不遗传,我不希望孩子将来也遭受和我同样悲惨的命运......你别傻了,别傻了,你走吧,不要管我!”
“不,这个病没那么可怕,可怕的是我们没有毅力、勇气和决心去战胜它!”我勉励道。“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妈发病的那几年,什么活都干不了,生活不能自理,爹爹本来脾气不好,照顾久了就烦躁,踢桌子,摔凳子,发泄无声的愤怒,我妈心里知道,就难过的哭,一直哭......我担心我将来也会和我妈一样。”
“学萍,你要相信这世界许多事情是有奇迹存在的,比如爱情,有人说:爱情往往是不成功的。而有些人偏偏不相信,为了爱情跨越万水千山,重重阻隔,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凡事可能结果如此,但不排除可以创造奇迹。我相信你只要树立战胜病魔的决心,合理健康的用药,加强体育锻炼,提高机体抗病能力,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能想到的就是鼓励她树立信心,战胜病魔,战胜困难。
她似信非信地看着我,我立即给了她一个坚定的眼神,并用力握住她的手,满含深情说道:“你就是我的爱情!”
“你说的爱情是多久?现在?将来?还是一辈子?”
“当然是一辈子!”我十分肯定道。
她终于绽放了笑容,擦干了脸上的泪水,说:“你过来!”
我一手环抱着白潇雨,坐到了病床前,她伸长了手抚摸着我的脸说:“我要好好看看你,一辈子记得你,就算哪天先你而去了,我也要永远记住你!”
她说得那么开心,我却听得心里异常难过,如果不是为了鼓励她,给她一个正面的有力量的好形象,我也会忍不住抱住她痛哭,感慨人生的无奈,生活的烦忧。在病痛面前,人的健康是多么的奢侈、无价,生命是那样的脆弱、渺小,但又是那么的顽强、不屈,数百万年来,虽然人类一直有疾病的存在,并且无时不刻的攻击人类健康,但是人类一直不断进取,一步步的克制、战胜,甚至消灭越来越多的疾病,达到繁衍壮大,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