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多少次像现在这样默然坐在火车站候车室的长椅上发着呆,不远处横挂在座位上空的电子屏上移动显示着车次、时间、到站地点,红色的荧光,亮堂着每一个坐在座位上抬眼看去的人。屏下是移动着的人群,看着来往喧闹的人群,心里有一种孤寂,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在天空飘翔着,却不知要飘向哪儿。
距离发车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抱着孩子,心里有些矛盾,想改签车票回老家去,但想到已经和苏红霞约定了见面时间,且时间紧迫,临时爽约似乎会令对方不满;如果带着孩子赴约,苏红霞会怎么想?你都有孩子了,还跟我相什么亲?她嘴上不讲,心里也会这么说。哎,宋瑶婷的这个意外“礼物”来得太突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万事皆有因果,如果,当初我在知道宋瑶婷是有夫之妇的情况后,能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不去喜欢她,那么,也就不会发生像今天这样头疼的事了。
看着怀里已经惊醒了的女儿,她没有哭闹,眨着小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我,仿佛知道自己身处的环境,看着看着,她居然对我咧嘴笑了,还手舞足蹈挺开心的样子。我被她的举动逗乐了,也甜化了心里之前所有的不快。
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改签车票先回老家,把孩子安顿给父母,再去与苏红霞会面。到了窗口一询问,告知:车票已无法改签,只能退票。离开窗口,我想:既然如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广播里正在播报我乘坐的列车马上就要启程出发了,我没有多想,拉着行李,背起女儿就上了火车。火车票买的是硬座,本来可以靠着座位打个盹,如今抱个孩子,根本无法做到,只能眼睁睁地看车厢里的灯光,听着火车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响。
大约午夜十二点,车厢里的灯灭了一半,女儿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哭声打破了车厢内的安静,大家纷纷从睡梦中醒来,嘴里发出“啧、啧”的埋怨声,可孩子不管不顾的只管放声“高歌”。
坐旁边的一位年长大叔对我说:孩子是不是饿了呀?我从包里翻出临走时宋瑶婷给我的奶瓶和奶粉,在列车员的帮助下,冲泡了奶粉,一边摇晃着奶瓶,一边哄着饥饿的女儿......
第二天上午九点,列车到站,我背着孩子拉着行李一边走,一边给苏红霞打电话,她说要十二点下班才过来。
随着巨大的人流,我走出了火车站,根据以往经验,车站附近的超市、饭馆等消费场所相比其他地方要更贵。于是,我忍饿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一家面馆坐下来,叫了一碗“牛肉面”,把孩子从背上换抱到怀里。
等到中午时分,经过电话联络,苏红霞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她比照片中要显得更黑、更瘦,容貌一般,一身职业装打扮,脖子上打着蓝色的蝴蝶结。
见了我,她微微一笑,随即目光便停留在我怀里抱着的孩子身上。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他托我带到Z市,然后让他老婆过来接。”在火车上,我早已想好了见面时的应付之词。
她没有吭声,一副似信非信的神情,继而,又开始打量着我,小心翼翼地说道:“你比照片中要更显成熟些......不过,这样更Man。你觉得我呢?”
这不是间接说我老和丑嘛,其实,你也一样,黑瘦,长得又不美,我在心里道。但这不是为人处世之道,以前,我说话总是喜欢直来直往,没少吃亏。现在,可不能实话实说,即使它是一朵小野花,也要把它说成是美丽的玫瑰。
“你比照片中要更性感一些,不过,这样更Wonman。”
“扑......”话音刚落,她把喝到嘴里的茶全吐了出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关切道:“你怎么了?这茶不好喝吗?”
她摆摆手说:“不是,不是,只是,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这是要逼我起誓的节奏,盛夏的天气,阴晴不定,雷电说来就来,还是免了吧。
“一半真,一半假。”
“哪句真,哪句假?”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呵呵。”这还真不好回答,只能“呵呵”一笑了。
“就知道你们男人喜欢说假话,我不漂亮,但是没有关系,不喜欢,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苏红霞不屑道。
感觉气氛有些尴尬,和她说话真得小心,不能调侃开玩笑。“开个玩笑,其实,不管男女,不漂亮才安全,不是有句俗话说:娶妻娶德不娶色,嫁人嫁心不嫁财。”
她立即道:“你要这么想就好。”
“你工作的厂里还招人吗?”我问道。
“招啊,不过招的都是普工,流水线作业,每天十个小时,还要加班,全月无休,你吃得了这份苦吗?”她答道。
我心里琢磨着:吃苦倒不怕,可我这孩子怎么办?
“没事,为了你,我不怕吃苦!”我知道,世人都喜欢听好话,不管违不违心,说出来让对方感觉动听就行。
她的脸上现出了开心的笑容,说道:“那行,回头我去跟人事部说一声。”
由于无处落脚,我带着女儿住进了旅馆,给她换上新买的衣服,当一切收拾得当,我已疲惫不堪,简单洗漱后想倒床便睡,但孩子没睡,还得把她哄睡。我第一次体会到带娃的辛苦,同时,也体会了那句老话:养儿方知父母恩。
半夜,我被女儿的哭闹声吵醒,起床烧开水给她泡奶粉。奶粉泡好后,她竟然不喝,放嘴里直接往外吐出来。我猜想她不是饿了,打开尿不湿才发现,原来是大便了,我捂着鼻子给她换了尿不湿。她还是哭闹不止,我抱起她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打开电视机吸引她的注意力,唱儿歌哄她入睡,扮鬼脸儿逗她不哭,可是,依然不奏效。
这可把我急坏了,到底是什么原因?她又还不会讲话,所以,婴儿一旦哭闹是一件很烦心的事。
闹到快天亮了,她困了,睡着了。我也困得不行,但不能睡,苏红霞的电话来了:“起床了没?八点半准时去人事部面试,具体位置我已经微信发给你了。”
“今天不行,因为......朋友还没把孩子接走。”我回答道。
“什么?还没接走?那就明天,我好不容易才和人事经理沟通争取。”她说着就把电话挂了。
看着熟睡中的女儿,我在想:明天用什么借口?后天呢?再后天呢?......我不能带着她一直住旅馆,一个大男人要有收入,要不然,别说养孩子,自己都养不起。
要想办法让苏红霞一起分担,反正,如果她愿意,结婚后就是我和她共同的女儿。听说她租了房子,我就搬过去和她一起住,当然,我会打地铺睡地上的。
吃过早餐,女儿醒了,张嘴就是哭,我连忙热奶粉给她喝,和昨天夜里一样,她就是不喝,还吐出来,摸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的,哎呀,不好,生病了!
我深知在大城市的医院看病很贵,普通的感冒可能就要花费上千,只能去找小诊所,天上下起了小雨,不熟悉路况的我只好打出租车,让出租车师傅带去附近的小诊所。
一般小诊所的医生都是无所不能的全科医生,除了内外科手术不能做,打针、输液样样齐全。诊所医生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女人,这让我心里有些放心,毕竟白发代表着她的资历和经验。老医生先给孩子量体温,然后仔细查看询问,说拉肚子了,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我回答说,不知道,泡的奶粉难道会不干净吗?老医生没有回答我,拿出便笺开方子,说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白添,三十五。”我回答道。
“我是说你的女儿。”老医生愠怒道。
此时,我才想到:只顾着赶车,没来得及问宋瑶婷女儿的名字,那不如我给她取个名字,那叫什么?白夜?白红?白紫......哎呀,这不行!
老医生执着笔,看着我,心想:你不会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忘记了吧?
这时,旁边的电视节目里有人在吟诗: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眼望,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是岳飞的名篇《满江红》吗?听着好有气势,看着外面在下雨,不如,就叫她“白潇雨”。
拿了药,抱着白潇雨回到旅馆,按照医生的嘱咐及时给她喂了药,心里想着怎么和苏红霞住到一块儿去。
我一贯是个直性子的人,千方百计想计谋没那本事,最不济绕绕弯子撒个谎,不行就实话实说。我心里打定主意,便拨通了苏红霞的电话。
“红霞,跟你商量个事,行吗?”我小心道。
“什么事?”
“朋友说,那女娃他不要了,给我收养,咱们收养行不行?”我和颜悦色的对着电话道,仿佛她就站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