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读课的铃声刚响完,二年级教室最后一排,蔡涛、郑滨、李曲、黄爱国加上我,一共五个人,分立两排,开始了“比武”,胜出者获得的殊荣就是五个人都要听他的话。郑滨、李曲立时弃权,但表示各支持一人,郑滨支持蔡涛,李曲支持我,黄爱国为中间派,不参加争夺,也不支持谁。我们设定的情节是“武林人士召开武林大会,胜出者为武林盟主”,首先开场便是我与蔡涛争锋,二人各去角落里“选兵器”,所谓的“兵器”,无非就是四把扫帚,两把芒草杆子做的,另两把是竹枝丫绑的,我选了芒草杆子做的,因为它的形状看起来更像一把大刀,蔡涛则不然,他选了竹枝丫绑的,他认为“兵器越长越有利”。二人开始对决,都学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嘿哈、嘿哈”地叫嚷着冲向对方,一顿乱打,掀起了阵阵灰尘,余下的同学们都津津有味地翻转过身来看着我们“表演”,只有吴遥和高凤英在认真读课文。
不知什么时候,郑滨、李曲也加入了“战斗”,“对决”变成了“混战”,我们一边玩闹,一边追打,拿着扫帚在整个教室里围着圈的你追我跑,黄爱国没有加入,却看得起劲,在旁边一个劲地拍手叫好。
我们玩得正酣,也不知教室门什么时候开的,只知道同学们的笑声越来越大,而黄爱国也已经不再拍手叫好了,他向我拼命努嘴,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文老师背着手站在门口正看着我们,我们都惊住了,丢了扫帚,连滚带爬的回到座位上。
“你们五个都给我出来!”
我们乖乖地跟着文老师出了教室,穿过安静的走廊,三年级教室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偶尔掠过的一只飞鸟,在我们面前扑楞楞着翅膀像是嘲笑我们一般。
文老师指着操场上的一排单杠,挥挥手叫我们全上去,我们就都像腊肉一样双手握着单杠悬挂在操场上,文老师拿了一大把软竹条,“啪啦啪啦”对着我们的屁股就是一阵狂抽,五人哀嚎大哭,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劲。下课的铃声响了,各个教室里涌出的学生像观看大新闻一样围过来注视着我们,文老师打累了,双手叉着腰说:“无法无天了!敢在教室里闹翻天。”
上课铃响的时候,我们流着眼泪答应文老师不会再在教室里上演这样的“电影”了,蔡涛和其他三个都垂头丧气,像霜打的茄子,而我却兴高采烈,因为在我看来: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干了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
他们四个却不这样认为,虽然这件事是我一手大胆策划,但他们一起陪着吃苦,不能证明这能耐是属于我白添的。
于是,我和蔡涛还得再来一场PK,当然不是两个人打架,还是老规矩——干轰动全校的事,参与对象仍然是我和蔡涛,而且是分开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我立即反对了,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轰动全校?黄爱国说:只要告诉我们五个人知道就行了。我酝酿着,蔡涛也托着腮帮思考......
这天放学,我偷偷瞄了一眼办公室,发现除了文老师和校长之外,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男孩,他坐在文老师的身边,我猜测:他一定是文老师的儿子。
我装做无事地游荡,其实是在静静的等待机会。不一会儿,校长从办公室里出来了,那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盒画笔跟在后面,我清楚地听到文老师说:“祺祺再见!”心想:文老师住校,他一定是托校长带他儿子回镇上的家。
校长去墙边扶自行车,把那小男孩放在自行车前面横杠的椅子上坐好,一脚爬上自行车,才蹬了一圈就停了下来。撑起撑子,查看起自行车的后轮,不禁叫了起来:“谁拔了我自行车的气门芯?”周遭一片寂静,根本无人回答,他在地上捡到一张纸,看了一眼,又丢掉了,接着,把小男孩从椅子上抱下来说:“祺祺,你站在这里等我,别到处乱跑啊!”
我见时机已到,趁校长扶着自行车拐进了学校旁边的小卖部,迅速跑过去对那小男孩先扇了两个耳光,又从他手上夺过彩色画笔在他脸上使劲的乱涂乱画起来,小男孩躲避着,哭喊着,我一边画,一边骂:“谁叫你爸经常惩罚我们,这就是报应,他再敢罚我们,我看见你就打!”小男孩子捂着脸,不还嘴,哇哇的哭起来。“不许哭!”我喝叫着又推搡了他几下,他看着我,花花的脸上,眼睛里含着泪花,嘴唇动着,想哭却不敢哭出来的样子。我用手指着他,扬起手来吓唬他道:“再看?不准看!”他低下头去,低声的哭起来。我出够了气,心里有一种感觉,像打了文老师一般舒畅,心想:以后,文老师应该不敢对我下手了吧!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我对付不了他,就对付他儿子!
有了前车之鉴,次日午休时分,我们五个人秘密跑出去,会齐在学校后山的草地上交流各自的成果,蔡涛压低声音说:“昨天下课后,趁校长还在办公室,我偷偷拔了他的自行车后轮的气门芯......”还没说完,蔡涛已笑得前仰后翻在草地上打滚,郑滨笑道:“那校长还能回家吗?”我说:“他去小卖部里买了新的。”
“你怎么晓得?”李曲问道。
“因为,我看到了!”我回答着,又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对四人说:“我还揍了文老师的儿子一顿!用彩笔在他脸上乱涂乱画,把他画成一个‘大花猫’,叫他老爸以后不敢再罚咱们几个。”
我讲述得维妙维肖,蔡涛却把眼睛睁得如田螺一般大,张大嘴巴惊讶道:“傻添,你揍错人了吧,文老师还没结婚,哪来的儿子?”
我笑了,笑蔡涛面部夸张的表情,笑黄爱国、郑滨、李曲惊愕不知所然的样子,我没有立即回答蔡涛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他:“你拔了校长的自行车气门芯,校长晓得吗?”
他说:“晓得呀!要不,怎么轰动全校?”
“怎么晓得?让我告诉他?”我反问。
蔡涛说:“我写了一张纸条贴在上面:拔气门芯者,二年级蔡涛。”
我对他的敢作敢当伸出了大拇指,接着,不甘落后地把昨天放学打了和校长在一起的小男孩的事讲述给他们听,蔡涛听后,双手合十地对天祈祷道:“但愿校长不晓得!”
我愤怒了,对蔡涛说:“校长不晓得是我干的怎么轰动全校?我怎么当你们的老大?”
郑滨说:“校长会晓得的,因为,那就是他儿子!叫祺祺,对吧?”
我傻眼了,问郑滨:“你说的是真的?那不是文老师的儿子?”
“蔡涛都已经说了,文老师还没有结婚。”
我顿时紧张起来,“嘀铃铃......”校园里,铃声突然响起,那是午休结束,下午课要开始的前奏,我不由得惊悸着打了个激灵,对他们说:“下午,我们别去上课了!”
因为我心里已经感到害怕和内疚了,所以,我不敢也不想去上课了,我担心下午校长会来找我麻烦。他们四个面面相觑,蔡涛说:“去哪儿玩?”
黄爱国说:“白添,现在你是我们的老大,我们都听你的,但是逃课会被老师惩罚的,而且,搞不好要开除的。”
“是呀!是呀!上次我们在操场上‘挂腊肉’一样被文老师打,你们都忘记了?”李曲睁着惊恐的眼睛说。
“虽然李老师不在,但我们绝不能逃课,否则,我们就对不起李老师!”郑滨也随即发表意见。
只有蔡涛说:“傻添,我陪你一起!”我有些难过的表情堆集脸上时,突然又笑了,我和蔡涛勾肩搭背朝着山上走去,没有回头去看另外三个。
我俩顺着学校的后山一直往里走,打算去摘一种野果,这种野果我们不知叫什么名字,它是一种攀缘植物,绿绿的叶子,或粗壮或细长的藤茎攀附着杉木树、苦槠树、大叶荷树、五角枫树等等一切可以依附的树体,或是矮灌木丛,牢牢地抓住这些附体,到了秋天晚稻成熟的时候,藤上尽是挂着黄黄的果实,如一个个小灯泡,也像西方圣诞节圣诞树上装扮的彩灯,还有二三个长一起的,剥开果实外皮,里面是鲜嫩的、黄黄的微甜果肉和大量的黑籽,每颗黑籽都被果肉包裹着,若想要吃果肉,就得运动你的舌头和嘴巴完美配合,把这些黑籽剔出来,当然,你也可以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枣般把整个果肉和黑籽一并吞下,那感觉有种像吃果冻般的顺滑。而我们上山采摘这种野果的时候会先打开果皮乱吞一气,等吃饱了才会悠闲地含在嘴里用舌头剔籽,像牛站着无事反刍一般,又像城里人慢悠悠地享受一杯咖啡。
其时,晚稻快要成熟了,野果还是青的,但还有一种和它一样同属藤本科植物的野果会先成熟,它的果实是紫色的,形状和黄的野果一样,不同的是:它比黄的要早一些成熟,而且只要成熟了,果皮就会像板栗一样自动裂开,露出里面白白的果肉,比黄的要甜多了。所以,我们都喜欢这种紫色的,但山上很稀少,而且有许多鸟类也喜欢吃。
我和蔡涛漫山遍野的找寻野果,如我所言,山上黄的野果还是青的,紫的找不着一个,垂头丧气之余,信心全无,看着太阳慢慢下山,我们却迷失在大山中,心里不禁打起抖来,蔡涛说:爬上树顶望一望,看我们学校的五星红旗在哪个方向就知道下山的路了。我爬上树顶,左顾右盼,只见群山连绵,树木郁郁葱葱,根本看不到什么。
“我们迷路了,今晚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