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剩男之傻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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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卖粮

天刚蒙蒙亮,父亲把几天前晒干灌装好的稻谷一袋袋的往独轮车上搬运,默默的搬了五六袋就用棕绳仔细捆扎好,顺溜地把独轮车的肩带往左右两肩上轻轻一搭,扶起车把手,推着独轮车“吱呀吱呀”的出石林沟往大马路上走,几只土狗摇着尾巴一路跟随着,仿佛父亲是它们的主人一般。

我睡在床上很早就听到父亲在房间里搬弄稻谷的声音,起床问父亲要去哪里,父亲没有回答我,我就决定一路跟随着。走到大马路上,便看到一辆四轮拖拉机,拖斗里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正在码放着父亲用独轮车运送过来的谷袋,青年穿着黄背心,身上的汗水早已让背心贴在了身上,脸上布满的汗珠像露水一样地不时滴落。看到这样的场景,我明白了父亲是要去乡里的粮站卖稻谷。由于出石林沟的山路太过于狭窄,拖拉机开不进来,父亲只能用独轮车来回转运着稻谷。

父亲推着独轮车,也累得满头大汗,脸上也有青年那般的汗珠,那根独轮车的肩带也被汗水浸透了,焕发出新亮的颜色。往复来往了几十个回合才把拖拉机装满。天色慢慢的开始亮起来,青年把拖拉机摇着了,父亲坐在拖斗里堆得高高的谷袋上看守着,我也趁机爬了上去,父亲大声叫着让我下去,拖拉机的轰鸣声掩盖了父亲的吼叫声,接着,又缓缓启动了,父亲只得伸长了手,把我拉到他的身边坐下。

迎着晨晖,一路慢行,到达乡粮站的时候,长长的卖粮队伍已经排到了马路上。将拖拉机停稳后,父亲和青年就坐在离拖拉机不远的马路边上抽着烟,等待着粮站上班。迎面推来一辆小推车,叫卖着:包子馒头、炒粉、茶叶蛋。我咽了几回口水,肚中饥饿更甚,父亲走向前说:“来两个馒头。”我感激地看着父亲,父亲却把馒头给了青年,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抽着烟,青年接了馒头啃起来,见我一直看着他,就示意要把另一个馒头给我,父亲瞪了我一眼,对青年道:“冯老五,你吃,别理他。”我不敢再抬头,又使劲咽了一回口水。

中午的时候,小推车又推着满满一车的米饭和菜来了,叫着“快餐快餐,五块钱一盒。”父亲要了一份端给了冯老五,我饥肠辘辘地看着冯老五吃饭,心中十分后悔跟了来,眼泪也禁不住簌簌的流出来。父亲还是一个劲的抽烟,仿佛不管我的眼泪是怎么流的,都不如他的香烟好。冯老五有些不好意思,对父亲说:“亮子,你能饿,孩子不能饿!”父亲头也不抬,说:“随他去,谁让他喜欢跟过来,就是要让他长长记性。”

下午的时候,终于要轮上了,但有人却要插队,父亲与他理论,那人说:我们村离这儿远,要是晚了,就赶不回家去了。父亲心一软,让他们插了队,谁知他们的谷子没晒干,水分大,验收不上,收粮的人说:趁现在还有太阳,赶紧到粮站里头的水泥地上晒晒,兴许能验收得了。又有几个人打着离家远的幌子来插队,父亲居然都同意了,冯老五不乐意了,说:“亮子,你再让下去,咱们可就回不去了。”父亲没有吱声。

眼看着太阳要落山,卖粮的队伍都走光了,粮站的人也要下班了,父亲想说些什么,收粮的人看了父亲一眼,对另外一个说:“把他的收了再下班吧!他让了别人一下午。”另一个说:“可不是,插队打架的我见得多,还真没见过心地这样好的人!”父亲笑逐颜开,对二人作着揖,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父亲二顿没吃,搬运谷袋的时候有些吃力,冯老五看不过去,帮着父亲打肩,当磅秤上堆满谷袋,经过称量、记录数字之后,父亲又得把这些谷袋扛到距离十来米远的仓库里面去,这次冯老五没有帮忙,父亲嘴里咬着一根熄灭的烟头,像一只勤劳的蚂蚁一样,默默来回扛运着,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背,又担心拖延粮站里人的下班时间,即使汗流浃背,父亲仍不愿停下来歇一歇。相比父亲的辛苦,我实在不应该叫饿,可那时的我,又能懂得多少。我没有像哥哥那样以优异的学习成绩去回报父亲的辛苦,我只想着快些长大,那时,我就能替父亲扛谷袋分担了。

黄昏的时候,粮站里亮起了电灯,父亲终于把所有的谷袋都扛完了,他把一张卖粮收据高兴地惴进了裤兜里,仍旧不忘点燃一根香烟咬在嘴里,站着歇息了一会儿才去水池边洗了一把脸,然后对着水龙头喝了许多的冷水。冯老五摇着了拖拉机,我和父亲坐在拖斗里,随着山路的颠簸摇晃着回家去,父亲靠坐着睡着了,脸上却露出欣喜的笑容。

稻谷虽然卖了,但用卖稻谷的钱是先还刘家的彩礼钱,还是让哥哥去读书,父母亲仍旧争执不下。

没过几天,小姑来了,每过一段时间,她就要来看望一次奶奶,听奶奶说小姑是她抱养的孤儿,小时候特别听话,长大了特别孝顺,奶奶逢人便要夸上几句。

奶奶见了小姑就显得特别的高兴,仿佛年轻了好几岁,一个劲地说:“就属我闺女好,常惦记着我!”说完,就用手绢去擦眼睛。

小姑对父亲说:“前几天去粮站办事,碰到一个老熟人,她说:你大哥今天也在卖粮,我寻思着托大哥捎带点东西回来给咱妈,就嘱咐粮站的人,但事一多就给忘了,这不,今天亲自过来了。”

说完,小姑就把提在手里的一个大礼盒塞到奶奶手里大声道:“妈,给您买的补品,您呀,别舍不得吃,到时候又偷偷送人!”奶奶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接过礼盒端详了许久,微笑着对小姑说:“这一大盒需要不少钱吧?”

小姑答道:“三百多,我托人从外地带回来的,咱们镇上还没有卖。”

奶奶又端详了一回礼盒,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许久,对小姑道:“秀啊,你替我把礼盒卖了,给我三百块钱就行。”

小姑有些不解,说:“妈,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不喜欢礼盒,还是嫌弃我没有给你钱啊?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你这么说,我多难堪!”

奶奶意味深长的说:“秀啊,妈不要你的补品,你帮帮你大哥亮子,白尚要上初中了,白添也要开学,白锦这个不争气的跟人家跑了,你大哥拆东墙补西墙,欠着樟树坪刘家的彩礼钱......”奶奶说着说着又用手绢去擦着眼睛。

小姑略显迟疑的说:“这......叫我怎么帮?”

我看到父亲的眼神里有些失望,但还是露出了微笑,对小姑说:“对,看妈尽给你出难题,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

母亲没有吱声,脸上的神情也透着失落,或许,她也以为小姑会说:没问题,白尚俩兄弟的学费我全包了。

奶奶仿佛看穿了父母亲的失望,直接了当的对小姑说:“秀啊,你大哥有困难,作为妹妹,你就不能帮助帮助他?你小的时候,你大哥也很疼你,你读书的时候,他把赚的工分钱都给了你买衣服。”

小姑尴尬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她的大哥和大嫂,脸涨得通红,仿佛觉得亏欠了一般的低下头。许久,才抬起头来对奶奶说:“妈,不是我不愿意帮助大哥,可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也有我的难处呢......”

“行了,秀妹子,别听妈胡扯,车到山前必有路,大哥自己会想办法。”父亲打断了小姑的话,脸上装颜出一丝轻松。

奶奶不知为何生气了,把大礼盒往地上重重的一摔,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从地上捡起,直接扔到了门外,扔完还说道:“我要你花钱买什么补品,该花钱的地方不花钱,你把这个东西给我带回去!”

小姑气得立即夺门而出,父亲在身后追喊着她也不回头。奶奶说:“她有钱,舍不得给!我要她买补品作什么,扔了!要不,吃到肚子里也会作怪。”

我连忙跑出去把礼盒捡起来说:“奶奶不喝给我喝。”

奶奶好气又好笑:“你喝你喝,越喝越傻。”

临近开学的日子越来越近,正在一筹莫展之际,村里的宋支书和许村长光临了我家,许村长对父亲说:“我答应过白尚: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可你们就不会想到我,要不是我听你家老三媳妇说,我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宋支书也道:“是呀,我也是刚听到你们石林沟的组长说起来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来找我们?白尚的学习成绩这么好,一定要让他读下去,可不能可惜了这根苗子,就是读到大学,家里有困难,村里也会帮助你们!”

父亲激动着,双手颤抖,不知如何言语,或许,不需言语,就是最好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