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也应该在父母身边,最不济也能出去找个工作,谋个生活。不至于过早就背负婚姻,背负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担子。
哎,可惜了青春年华。
金婶看我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笑道:“在这儿都这样,女孩子念不了书就嫁人呗,反正,早晚都是要嫁的!”
“可,她年龄还这么小,就结婚生孩子?这对于她来说,不太公平。”我依旧惊奇。
金婶一副见怪不怪的漠视,回答道:“她年龄这么小能干什么?倒不如让她早点嫁人。”
“为什么不让她出去打工?至少,可以多长些见识,丰富一些人生经历。”
“打工?”说到“打工”,金婶脸上现出了诡秘的笑,述说道:“不瞒你说,这里好些走出大山出去打工的妹子没回来,为啥?在外面打工谈恋爱了,山里妹子心软,男人最好哄骗,说些好听的话,给她买几件衣服,对她好一点,处处关心着。慢慢的,女孩的心就被感动了,两人住一块了,有孩子了,就跟男人走了,把家乡忘了,跟外省男人回了老家,一年到头也不见回家探望一次,这父母得有多伤心啊!所以啊,珍珠是去不了打工的。”
“我也是外省人,如果你把巧妹介绍给我,她跟我回老家了,她的父母不会伤心吗?”我疑惑道。
“谁知道!反正,这妹儿性子犟,前些年在外打工,父母担心她要嫁到外省去,好不容易劝说回来,给她介绍本地男人,她都看不上眼。妹妹都嫁人了,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大姑娘还留在家里,真要做老姑娘?闲杂人等茶余饭后谈论的口水都能把她淹死,所以,这回,父母铁了心要把她嫁了!再说了,我也跟他们讲过来,她跟了你,也是在城里打工,不会回老家农村。”
说话间,少女珍珠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把椅子从房间里走出来。怀里的孩子双手抱着奶瓶,正欢快地吮吸着。
“我娘还没回来吗?”珍珠把椅子放地上,问说道。
“没呢,恐怕是和巧妹一块儿洗衣裳洗得有劲了,舍不得离开!”金婶调侃道。
“哎,”珍珠坐到椅子上叹着气。“准是我那姐姐不听话,不愿意回来见面,昨儿来了一拨,也是三请四请的,她就是不肯露面,还找不到人,晚上,在山上才把她寻回家来,现在,我们都怕她寻死,由着她使性子。”
“昨儿那一拨是哪里的?”金婶好奇问道。
珍珠回答道:“谁知道,反正,我娘现在也不管了,有愿意来相的,都让进门。”
我和金婶都不吭声,只等待珍珠的妈妈带着巧妹回来,可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不见人影,金婶有些着急,几次从座椅上站起来,往屋后的方向眺望,叹一回气,又坐回原位。过一刻钟,又站起来眺望、叹气,如此往复,犹坐针毡。
珍珠的孩子喝饱了奶,便满足地睡去,珍珠把孩子抱进房间,然后,出来道:“我娘准是寻我姐去了,二位别走,中午饭我做给你们吃。”
听了这话,我把眼瞅向金婶,金婶回看了我一眼,回道:“中午饭我看不必了,等到晚上我们再来!”
珍珠也不做挽留,眼瞅着我们跨门出去。
吃过晚饭,我与金婶又来拜会,珍珠和孩子不在,珍珠妈妈系着围裙,正收拾小方桌上的碗筷,屋里坐着一个庄稼汉模样的男人,拿着烟袋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看着电视,估计是珍珠的父亲。
金婶照样与男人打招呼,男人礼貌地把我们迎进去,倒茶端水,一番客气。男人自知我们到访的目的,用生硬的普通话小声说道:“在屋后洗澡,你们稍等一下。”
珍珠妈妈看我们笑了笑,没有言语,仿佛并不打算解释上午的事情。
过了许久,从厨房里边出来一个女孩,穿着浴袍,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相,我心里猜测:这可能就是巧妹了。
女孩看屋里坐着的我和金婶,没说什么,低着头继续朝右边的房间走去。
珍珠妈妈高声道:“巧妹儿,换了衣服出来坐一会儿。”
女孩没有应答,径直朝房间里去。
过了一会儿,房门开了,女孩出来了,头发整齐地盘在头顶,衣服换了白色的圆领落肩短袖图案T恤,黑色宽松休闲长裤,耳朵上也挂起了长长的耳链,显然是经过了梳妆打扮。
女孩见了我们,也不吱声,低头沉默地站着。
“巧妹儿,来,这边坐。”金婶热情地招呼道。
巧妹儿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容,慢慢的向这边靠过来。借着灯光,我仔细看了她的模样,皮肤白皙,面容微胖,眉毛细长,眼大鼻宽,倒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漂亮。
待走近了,金婶连忙对我道:“互相认识一下。”
我急忙站起来,伸出右手道:“您好,我叫白添。”
“您好,卢巧珠。”她礼貌地伸出右手回应,却不抬头看我,触手之间,只觉她的手微微凉。
“白添,你觉得怎么样?”金婶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眼偷看她的反应,她依旧不动声色,仿若静水湖面,无风竹林。
珍珠妈妈说道:“我家巧妹,聪明、勤劳、能干,去外面打过工,见过世面,哪个男人娶了都不吃亏!而且,我们这儿的女人都特别能生孩子,娶回去,保管生五六个。”
我听了不禁有些好笑,金婶见我犹豫不决的样子,便道:“她说得没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自己考虑吧。”
“其实,我不是单纯来找女朋友的,我是来寻找终身伴侣的,我希望会有一个接触了解的过程,否则......”我抬起头说道。
珍珠父亲听了,丢下手里的烟袋,不高兴道:“说话拐弯抹角的,你就实话实说吧,来这儿的都是年龄大了娶不到老婆的光棍,看不看得上我家巧妹儿只凭一句话,看不上,后面排着队等得人多了!”
他的话,我无法接。金婶连忙笑说道:“哎哟,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个样,可不像我们这些老古董,他们讲究有眼缘,有感觉,还要两情相悦。”
卢父不吭声,继续捡起烟袋,抓了一小撮烟丝在手里揉捏,卢母即道:“那就给他们几天时间接触下,成与不成,都是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我们这些老年人就不要掺和了!”
卢父却仿佛有满腔话要说,手里的烟丝早已揉捏成了一粒小丸子。
“依我看,咱们限定一个星期的时间,让他们好好接触接触,一个星期后,成与不成,都有个回话。”金婶建议道。
卢父依旧不吭声,卢母看了他一眼,低声回道:“好吧。”
出了卢家,金婶便有些躁怒起来:“白添,刚才你为什么不答应下来?还说什么接触了解,你以为你是来度假旅游的?”
“当然要接触了解,不说她喜不喜欢我,至少,要让我喜欢她。”
“那么,如果她不喜欢你呢?”
“互不耽误,各找彼此的幸福,就当来了一次旅游度假。”我答道。
“唉!”金婶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们老板怎么会把你这样的人托付给我呢?”
“我跟你说:你只管答应下来,往后的日子还长,慢慢接触,慢慢了解,慢慢的就喜欢上了。你看,这是我以前介绍的女孩发来的照片,孩子生了,一家三口多和睦!多幸福!”金婶说着,就把手机里的照片翻出来给我看。
我没有看,继续保持沉默。她又道:“这是机会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早上没听珍珠说吗?昨天来了一拨,你以为来取经的?都是冲着巧妹来的!还有......总之,你得抓住机会,可别错过了呀!”
“是,我草率答应,然后,你就可以赚一大笔钱,对吗?”我忍无可忍地怼道。
金婶听了,更加生气了,指着我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就是一‘白眼狼’!我是看在与许老板的二舅娘关系好的份上,才做这个好事。你以为我在贩卖人口赚钱?你以为我不知道犯法的事不能干?坦白告诉你,我现在没收谁一分钱,来之前,我和你家许老板谈好的,事成与不成,跑腿费是一定要给的,给多给少,就看他的表示,但我相信,他这么大一老板,给少了他也没面子。至于女方父母,咱们说句良心话,把女儿养到这么大也不容易,就这么同意跟你走了,是不是多少要给点补偿?何况,走遍天下,哪家男人娶媳妇不给女方彩礼钱?女孩不远千里的跟你走了,是不是应该多给一点?”
金婶一席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貌似有道理,又总觉得不那么顺畅。世间百态,本以为“情缘”二字有太多的感慨,如今,掺进生活的无奈,个中滋味又岂能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