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年十六岁,名叫罗敏慧,家住水思村樟树坪组,初中刚毕业即到县城饭店当服务员,因其生性开朗、活泼,易与你相处,长得又颇有姿色,令许多男生动心,后不堪其扰,回家后进凉席厂做工......”
我静静的听着那个坐在我对面的同学李曲,讲述着关于她的信息。
“这么说,她的感情世界很丰富,也可以说是阅人无数!”许久,我问道。
“阅人无数倒不敢说,但据说,追她的男孩有不少呢,不过,也难怪,人家确实长得漂亮,就是个头稍微有点矮。”李曲说道。
才十六岁就被这么多男生追,我真为吴忠怀信心满满的誓言暗自捏了一把汗。
“这么说,她不太容易追?”我继续问道。
“怎么说呢,如果你想追她的话,确实有些不太容易!”
“此话怎讲?”
“同是一个村,离得这么近,大家都相互了解,有句老话叫:住在牛栏旁边,还闻不到牛屎臭吗!谁家没个被人说的短处?所以,这事就悬了。”
“你意思是说:相互太了解,都知道了对方的缺点?却不如:人生若只如初见?”
“不是,千头万绪,三言两语难以说得清楚!”李曲摇头道。
“我是初次见她,以前见过恐怕也是读小学,但我读高年级的时候她才进学校,所以,我们是初见。”
李曲仿佛失去了耐心,不再说什么,站起身来,道:“祝你好运吧!如果王莉莉回来了,你该如何面对她?”
“我已经和她说明白了,不会再有纠葛了。”
“哎......”李曲叹着气,走出厂棚,继而,发动了他的助力摩托车,在“突突”的响声和掀起的飞扬尘土里,我仿佛看到了一些什么。
所有的工人都没有住在了王大金家,而是他家的老木屋宅子里,这让我安了心,即使王蓉蓉回来,也不会和她打照面。至于王莉莉,在外打工,难得再见。
我想我应该“干掉”的情敌就是吴忠怀,他总是锲而不舍、孜孜不倦的往厂里来,来了就去缠罗敏慧,太让我看不惯了!
首先,我把厂棚门口的那盏照明灯给弄得不亮了,然后,摸黑把他摩托车两个轮胎的气全放了,心里暗自得意:“让你来得了,回不去。”
九点多的时候,大部分女工都开始收拾打扫,准备下班,吴忠怀却不愿离去的样子,帮着罗敏慧打扫完毕,还要像“跟屁虫”一样想跟她回住处。我常想:吴忠怀是那种不擅长找话题聊天的人,天天在这儿,无非就是帮她干活,这样也能追求到女孩子?但回头想想,他大概是想日久生情吧,这样想的时候,我就要去破坏他,要不然,我就没有机会。
罗敏慧进屋的时候,我正坐在老宅子的门口,见她来了,我就忍不住的笑。她说:“你笑什么?”
我还是笑,她有些好奇,浑身上下打量个一遍,在确认自己没被别人恶作剧之后,露出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对她招招手,告诉她我今天晚上的“杰作”,她忍不住笑出声来,说:“你怎么这么坏?”
我挑挑眉毛,说出了那句:“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那么,你想哪个女人爱你?王老板的女儿你都不要,你的要求也够高的了。”她说道。
我想争辩什么,但这样无异于给自己脸上抹黑,只得答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吴忠怀急匆匆的跑进来,对我说道:“白添,你们这里有打气筒吗?我的摩托车轮胎没气了。”
我暗自开心,却故装惊讶道:“啊?没有吔!”
罗敏慧却说:“有的,在老幺房间里。”说完,就跑进屋,不一会儿便提着打气筒出来了,直把我气得目瞪口呆。
放气不管用,我只有使出更绝的招,把他的轮胎戳破,看他还能自己补胎不成?
我找了一根小铁钉,按照原计划实施,戳进了吴忠怀前轮轮胎里,然后,想象着他扶着摩托车走在大路上的场景,不由的开心大笑。
晚上十点,厂棚车间里熄灯了,我觉得我应该去看好戏了,走到门口,却不见吴忠怀,我去找罗敏慧,她说,他骑摩托车回去了。
我不禁纳闷起来。“他的摩托车能骑吗?”
“怎么不能骑?你这话问得真好笑!”
我不再说什么,第二天早上,看到厂棚门口的一只新内胎包装盒,我顿时明白了,这小子居然随车携带着备用内胎!
难道要逼我使出更绝的吗?对了,听说取下摩托车发动机上的“火花塞”,摩托车就无法点火启动了。
说干就干,摸黑找到摩托车“火花塞”的部位,很无奈,“火花塞”拧得很久,牢牢镶在上面一般,我又去厂里找了“套筒扳手”,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可还是无法动弹。
“白添,你在干吗呀?”不知什么时候,吴忠怀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了。
做贼心虚的我,顿时浑身冒大汗,吞吞吐吐的道:“我......我......想看看......火花塞是......什么牌子的,以后,买摩托车了......借鉴。”
“哦,”他点着头,一点不介意。“你先出来吧,等我去趟山塘镇买点东西回来你再研究。”
我心里暗呼:居然这样蒙混过关了!
他蹲下身子,仔细察看了一回,然后说道:“你拧反了!等我回来再教你。”
“哦哦。”我不停的点头,现在,他说什么我都点头。
突然,他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厉声道:“昨天,用铁钉戳破内胎的人,是不是你?”
我觉得他实在是太高明了,先稳住了我的情绪,然后,出其不意,揪其不备。
“是又怎么样!”虽然阴谋被识破,但我仍有话要说。“你天天晚上来缠着罗敏慧,无论刮风下雨的,我看着烦!”
“罗敏慧都不觉得烦,你烦什么?无非就是妒忌!”
“是的,我妒忌!我替王莉莉妒忌,你和他才是最般配的。”
“滚一边去!”他用力推搡了我一把。“要不是你,王莉莉会拒绝我吗?她会出去打工吗?”
“她出去打工......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我追求罗敏慧,和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我不许你喜欢她。”我大声道。
“笑话,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面上,我今天就要教训你!”他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道。
那一刻,我觉得:我败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王大金,老幺,罗敏慧......本来想导演一场戏,不想,却成为了戏中的主角。
或许,阻止爱情的发生,并不能靠暴力和阴谋。那么,我应该主动出击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和装在袋子里的几包零食,敲响了罗敏慧的房门。许久,房门开了,里面坐着的人又让我尴尬了一回,那是我的亲哥哥白尚。
四眼相顾,尴尬至极,脑子里寻思着如何下台阶。罗敏慧说:“你手里拎着什么东西?”
我想到了顺水推舟,于是道:“我哥让我送点小零食过来。”
脸红的哥哥也接上了话:“是呀是呀,这些都是你爱吃的。”
她笑了,看一眼里面的人,又看一眼我,微笑着说:“进来坐会儿。”
我拒绝了,就差钻地缝了,还能愉快的聊天吗?
纸终究包不住火,在工友们的玩笑中,哥哥和罗敏慧的恋情不径而走,像热锅里的开水一样升温、沸腾。
工友们都说哥哥年龄那么大,罗敏慧那么小,能成功吗?甚至,有人说:弟弟白添和罗的年纪差不多,他俩谈才合适!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我就不由得感到有些尴尬和遗憾,是的,哥哥先出手了,我来不及,也没想到,我只认为对手是吴忠怀,却不曾想真正的“黑马”是哥哥。
月朗星稀的时候,我时常去石井台子边上看井中的月亮,想起“猴子捞月”的故事,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猴子,天真,而又自作聪明。
说白了,自以为是也是一种傻。
第二年,我离开了水鸭村,去了另外一家凉席厂,那家凉席厂在山塘镇的山源林场,离水鸭村很远,只有逢下雨久了,厂里停工的时候,我才会到哥哥那里坐坐。
吴忠怀没有再来,听说和哥哥闹翻了脸,曾自诩为“铁哥们”,但在争夺女人面前,还是经不住考验。
时光匆匆,眼看着哥哥和罗敏慧就要修成正果了,但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又令他们头疼了。罗的家人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有三:一,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二,男方家里太穷,没盖新房子;三,男方负面评价太多。其中的第三点仿佛印证了李曲的话,同在一个村,说闲话搞破坏的人太多,特别是素来有矛盾者,他影射的似乎是高家,但明着言就得罪了一个家族,这也是我那天从他的话里悟出的道理。常言: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可谁又会觉得这句话有份量,或者明白理解相恋双方的痛楚。
再后来,两人分分合合,要死要活的闹着,我一个旁观者,爱莫能助。二年之后,在家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我也果断的离开了“山源林场凉席厂”,谋划着再次出去闯荡。
不久,我听到了“王莉莉结婚”的消息,心间如惊起一滩尘泥。但很快又回归平静,因为,那是回不去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