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不远处的走廊里,有个女孩子在晾衣服,我好奇而又大胆的走过去,房间的门敞开着,一排排的架子床,分立两边,和男生宿舍并无两异,不同的恐怕是看起来更为干净和整齐些。
“哦,原来隔壁就是女生宿舍!”我不禁惊叹道。“这是有多么不方便呀!”
“哼!你们这些臭男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心里巴不得集体住过来才好呢!”
说话的正是一个晾衣服的女孩,背对着我,隔着一步之遥,我能感受到她强大的“火气”。
“请问姑娘尊姓大名?芳龄几何?家住何方?”我像古代书生那般以礼作揖,轻声问道。
“说人话!”她正用力抖开一件衣服,抖飞的水珠像散弹一样的洒过来,我连忙离了她二步之遥,用衣袖抹着脸上的水,她仿佛看到了我的窘态,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哪里人?”我又问道。
“干吗要告诉你?你怎么不先说?”她用“衣撑竿”小心翼翼地把架好的衣服往廊檐下横着的铁杆上挂。
“我叫白添,今年十八岁。”
“哪里人?”
“江湖人。”
“啥?”她一个激灵,衣架钩没挂住,“忽”的往下掉,惊落了一地的好奇。
“我来帮你。”
“不用!”她拒绝的很干脆。
“其实,江湖上没有我这个人。”我解释道。
她不说话,专心致致的用“撑子”挂衣服,挂完,才说道:“我叫张玲,年龄你自己猜。”说完,不管不顾的转身进了宿舍,把门关上,我站在原地看着她,心里一肚子的不爽油然而生。
第二天上班,我竟然见到了张玲,她就在我隔壁的产线上,我是个在产线上“打杂的”,经常被各条产线上的人呼来喝去,不过,我乐意这么干,总做一件事情是多么的无聊和枯燥。
隔壁产线的“姚拉长”叫我过去帮忙的时候,我故意靠近张玲,悄悄对她说:“我知道你多大了。”
她正在埋头剔除衣架上的杂丝,听我一说,立即来了兴致,撇着嘴说:“多大呀?”
“三十八。”
“去你的,滚蛋!”她生气地骂道,就差没给我来一脚。但很快,脸上就有了偷笑的笑容。
那个像“周扒皮”一样的周拉长,见了我靠近张玲,远远的就吼开了:“白添,你干什么?家事不干,野事发浪,自家产线的机器不看着,跑那边去做什么?欠吊!”
我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回到所属产线,想要解释什么,想想还是算了。还好,有美丽而善解人意的姚拉长替我打抱不平:“老周,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白添是我喊过来帮忙的,你骂他做什么?”
“姚大妈,自己的屁股自已擦,别老是指望别人,别人帮你是情份,不帮是本份。”
“哎哟,周大爷,你们产线就没有缺人的时候吗?我跟你说,往后的日子还长,别太猖狂,也别太嚣张。”
两个貌似只有二十几周岁的年轻人,相互斗嘴,一边取乐,一边讥讽。
我显然关注的不是他俩,而是张玲,她坐在不远处,离我仅隔一条产线的距离,垂肩的马尾辫,只露半边的白皙脸庞,时常令我想入非非。
当然,我的想入非非只限于发现了这种侧脸的美,每个人从不同角度看,是可以看出不同的美。
我的分心被周拉长发现了,他就立即把我调到机器旁边去取衣架,从机器里掉落的滚烫衣架把我的幻想击得粉碎。
接下来是上夜班,幸运的是张玲也上夜班,不幸的是周拉长带班,我只有暗自叹气,感叹:每一个机遇来临,总有一根“搅屎棍”在旁边。
夜班管理松懈,因为大领导都不在,周拉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大家聊天,甚至可以乘着机器换料或检修时间打个小盹。
张玲的身边总是不缺少男孩子,她好像是一朵鲜花,吸引了无数狂蜂浪蝶。当他们围着她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种揪心的痛恨,痛恨自己不能通通把他们轰走。我的意愿让周拉长给实现了,他过去很客气的对他们说:“都别围在一块!”
我发现周拉长对我从来没有那么客气过,是不是应了那句话:柿子总挑软的捏?于是,我决定要“硬气一点”,但又担心他对我开处分开罚款,唉,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
“你们都给我散了,别围着本姑娘好不好?”周拉长的客气不管用,倒是张玲的一撅嘴,令他们无不听从,看来: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有骄傲的资本。
相比之下,她的亲密工友周晓敏就没有那么“受追捧”了。周晓敏,年龄籍贯不详,个头不高,脸上长满青春痘,有轻微的露齿龅牙,做事勤快,温柔和善,慢声细语,脾气特好。
当我在对张玲“可望不可及”的时候,她总是坐过来轻声的问我:“白添,你是不是喜欢张玲?”
“怎么可能?”我急忙掩饰,心想:切,这种事情我能轻易透露?
“我喜欢你,你信不信?”我以反问句的形式对她调侃道。
她害羞的低着头,脸红得跟刚喝过酒一般。“我才不信呢!”
“所以说,喜欢一个人会挂在嘴边吗?”
“那可不一定,她长得那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
“我不一样的,我没那么俗气、浅薄。”
“你说得是真的?”她睁大眼睛,半信半疑的看着我,看得我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在说: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心里话。
“俗话说:家有丑妻,如有一宝,找女朋友不能找太漂亮的。”
我看到她在偷偷的乐,毫不做作,又害羞的瞄了我一眼,让我有些尴尬,心里直呼:傻妞,男人的话能相信,母猪都会上树。
周拉长显然对我们的谈话视而不见,他要守护“女神”张玲,不允许别的男孩靠近,像老家的那只大公鸡一样,只要见着别的公鸡在追逐母鸡,它就要冲上去撕打,仿佛整个石林沟的母鸡只属于它一只公鸡。
我心中暗笑:凭你那长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张玲能看得上你?
“天亮了,我的天黑了;天黑了,我的天亮了。”是我对上夜班的总结,别人起床迎接朝阳,我下班睡觉,天黑别人下班迎接劳累一天之后的休憩,我该起床上班,看似都在劳作,上夜班却颠倒时差,苦不堪言,最不规律的就是生物钟了,吃完早点,困顿至极,倒头便睡,醒来时,阳光刺眼,看了床头闹钟,已是下午一点二十分,不愿起来,肚中却饥饿,整个宿舍空荡荡。原来,我是宿舍里唯一一个上夜班的人,走廊里有人拧洗衣服的声音,我心中欢喜,想着:一定是张玲在那儿晾衣服。动力来自喜悦,从床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刷牙、洗脸,对着镜子梳理好头发,穿戴整齐了出去。
“张玲,在晾衣服啊?不睡觉吗?”一出门,我就对着那个背对着我的人说道,那人转过身来,一脸正经,不苟言笑,顿时吓我一大跳。
“是你?周晓敏。”我纳罕道,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仿佛正在为刚才的唐突买单。
“是我,张玲还在睡觉,我把她的衣服一起洗了。”
“哦,你们关系还真好。”我想要镇定自若,极力安抚受惊的神经。
“当然啦!”她认真的拿起一件衣服,用力拧着。“这衣服好厚的,白添,干吗不搭把手帮忙?”
“额,这个......好吧!”碍于情面,我上去和她一起拧衣服,她偷笑着,如果稍加粉饰,她看起来并不丑。
衣服拧完,她的小白手伸过来接走衣服,说着:“好了,谢谢你!”并对我友好一笑,瞬间,我来了个深呼吸,啊!我决定只和她做普通朋友。
“白添,我衣服挂不上去,你帮帮我!”她站在那里,企盼的眼神像是在对自己的男朋友撒娇一样。
我心想:谁见了我都想使唤一下,我没起床的时候,你不是挂得好好的吗?
“哦,我好困,再回床睡一会儿,你自己搞定。”我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宿舍,往床上一躺。
躺着却横竖睡不着,加上肚中饥饿,便起来偷偷从门缝里看周晓敏晾好衣服没有,以便心安理得的出去,只见她搬来一张塑料小凳子,小心翼翼的站上去,把事先准备好的衣架和撑子拿在手上,小凳有一只脚不平,晃悠悠的,她像杂技演员一样尽力保持自己的平衡。
“我来吧!”我实在看不下去,开门过去抢过她手里的衣撑和衣架,并随手挂了上去。她呆呆的看着我,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谢谢你!”
接下来几天,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能看到她在走廊上晾衣服,于是问她:“为什么每天洗衣服的都是你?”
“你是不想看到我吗?”她问道。
“没有,我只是好奇。”我给了她一个微笑。“张玲每天都不洗衣服吗?”
她用力的点了点头,继而,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像她这样长得漂亮的,以后肯定能嫁个好人家,洗不洗衣服对她来说,没有多大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