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如此,但见到陈友俊时,总像见到仇人一般。虽说我和他有一年的同窗情谊,且不在一个班却经常见着面热情的打招呼,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把我当成了他叔叔的小舅子。
如今,韦光翻脸走人,姐姐落魄失魂,俨然行尸走肉,我怎能不生气?我要教训他一番,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放眼整个三(5)班,唯有外号“土鳖熊”的熊燃势大人多,且不怕事,就在上个星期二,他在课堂上叛逆地操起板凳要和物理老师干架,事后,“土鳖熊”安然无事,不似袁小峰那般作深刻检讨,在课堂上向老师认错,“悔过书”贴满校园。我找到熊燃,说明“想教训陈友俊”的来意,起初,他摇头拒绝,当我离去时,他又说:“看在以前咱们有交情的份上,我答应帮你,但你也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我回转身,面带笑容讨好地问:“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他招手示意,我把耳朵贴了过去,他说出了这件事......
二天后,熊燃带着两个陌生的同学,和我一起走进了一楼三(3)班的寝室,陈友俊正坐在他的床铺上看着书,熊燃一挥手,那两人便把室内其他同学轰了出去,关上房门,有认识熊燃的,靠过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套近乎:“熊哥,发生了什么事?”
“滚!”熊燃平静的说道,那人还不知趣的离开,絮叨着问:“到底什么事嘛?兄弟我可以帮你的!”
“给我滚得远远的!”熊燃冷冷道。
寝室里就剩我、熊燃和两个“打手”,他们站在门边交着手臂把持着房门,陈友俊仿佛此时才意识到“是冲着他来的”,他有些紧张的发起抖来:“熊......熊......哥。”
熊燃向我递了个眼色,陈友俊才明白是我冲他来的,转而,面向我道:“白......白添,怎么了?”
看着他清秀文弱的脸庞,我丝毫没有对他要加与暴力的冲动,但一想到家中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可怜姐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和他没有直接关系,但至少能给他叔叔韦光带去一点消息。
“怎么了?”我一把扯住他的衣领,用力的推搡了一把,他趔趄着向后退着靠在墙边,一脸迷茫的看着我说:“白添,有话好好说嘛。”
“好好说,你们能听吗?”我大声喝叫道。
“你们?到底什么事吗?”他依旧迷茫。
“你的叔叔韦光还是人吗?知不知道我姐怀着他的孩子每天痛哭流涕?”
“我叔叔?”他嘴里喃喃道。“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就是因为你,带你叔叔来种什么黑木耳,要不然,我的姐姐就不会认识他,不认识他,我的姐姐就不会怀孕......”
陈友俊笑了,不再紧张的样子,让我感觉到我输了,他说:“白添,你也是个快上高中的人,这种逻辑,你怎么想得出来?”
“谁说呢?这种逻辑看似不通顺,却像多米诺骨牌,起了连锁反应!”我应对道。
他一会儿眼望着天花板,一会儿双手叉着腰摇晃腿,继而,叹了口气,仿佛在耻笑我的无知。
“认真点,没看到现在的处境‘你弱我强’吗”我警醒他道。
那边,熊燃已经不耐烦了:“快点,保卫科的老师要来了!”
“陈友俊,我告诉你:我早晚会带人去找你叔叔麻烦的!”说完,我便与熊燃等人掀门而出,扬长而去,门口围了一大圈人,交头接耳的偷偷议论,教务处罗老师站在不远处背着手看着我们,却没有说什么。
星期五回家,进门的时候,听到姐姐在房间里小声的哭,瞬间,心碎了一地,想着那个负心汉韦光,拳头就不由自主的捏紧了,哥哥对姐姐说,他要和我一起带些人去坪青村履行姐弟情分,像小时候母亲受了委屈,舅舅们对待爸爸一样去教训韦光。姐姐却一再哀求:不要,不要去找他,他那么可怜,母子相依,生活一定不宽裕!我知道的,他家里穷,要不然,他是不会放弃我的!
如今,突然觉得正应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姐姐,别哭了!”我走进房间,看着满面泪水的姐姐,安慰道。“如果你不是我的姐姐,我就娶你!”
姐姐擦去脸上的泪水,背过身去,对着木墙断断续续的抽泣。
“添,你说他是不是不会来找我了?”姐姐问道。
“是的,姐姐你别犯傻了,振作起来,为了爹妈、我和哥哥,还有那个将来要找到的妹妹,坚强一点,天下好男人多的是,没有他,照样要活出精彩!”我继续安慰道。
姐姐双手掩面大哭起来,我走过去给她擦泪水,她就趁势抱紧了我,哭诉道:“弟弟啊,姐姐的命怎么这样苦?”
我回答道:“姐姐的脸上也有‘眼泪痣’吗?”
她不哭了,松开手,呆呆的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又似有所悟的指着我眼角下的那颗小痣,说:“你长大以后也别谈恋爱,知道吗?谈了对象就赶紧结婚,不要扯来扯去的!”
“不谈恋爱又怎么会喜欢对方呢?”
“可以结了婚再谈,像咱爸妈这样,相亲见面后就把婚事定下来,感情的事,交给婚后慢慢去磨合相处。”
“你没听姆妈常说后悔嫁给了爸爸吗?”
姐姐不吭声了,陷入了沉思一般,许久,道:“那么,究竟该怎样,在感情的世界才不会受伤?”
“我也不知道,或许,一边走一边哭,哭累了,就笑。”
姐姐摇头,显然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哭累了不会笑,眼泪流干了才会笑。”
“眼泪永远也流不干的,从去年到现在,你的眼泪也没有流干!”
姐姐摸着隆起的肚皮说:“若不是舍不得丢下这个小生命,我的眼泪早就干了。”
我体会到了姐姐话语中的绝望,心里不由的害怕和担心起来,担心有一天姐姐会走极端。
父亲总是开导她:“世上只见男人剩下,没见哪个女人没人要,哭啥,好的没有,孬的还找不着吗?”接着,就列举一大堆邻乡近村与之相关匹配的故事。
姐姐听了哭的更厉害了,母亲又说:“不能哭坏了身子,你们有恨,肚子里的娃是无辜的。”
三婶也说:“没有过不去的坎,把孩子生下来再说,远的近的,总有巧合的,别把事情想得那么坏。”
安慰多了,姐姐宽了些心,仿佛接受了命运的赐予,不再那么忧伤了。
太阳光投照在屋门前的阴影在一天之中变得又大又长的时候,姐姐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就在这个时候,韦光出现了,他站在医院的病房门口,有些手足无措,有些欣喜非常,当然,也有些自责难过。
“你来干什么?”母亲用一种嫌恶的眼神瞪着他。
韦光脸上堆着笑,讨好着面前的准岳母道:“我来看我的老婆和女儿!”
“谁是你老婆?要不要脸?”
“妈,”虚弱的姐姐,额头上扎着毛巾,挣扎着想爬起来。
母亲急忙去搀扶她,一边走,一边骂:“若不是亲生的,我才懒得伺候你。”
姐姐听了就哭,哭声惊醒了旁边刚出生的女儿,韦光站在门边伸长了脖子,大概是想看看自己女儿的模样,母亲“嘭”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再次开门的时候,韦光已不在门口了,护士拿着一张面值一百元的纸币放在姐姐的面前说:“刚才有个人说这钱是给你的。”
姐姐会意,知道这钱是韦光留下的,脸上显现了一些欣慰,母亲却还是一脸怒气的唠叨数落韦光的不是。
姐姐回到家的那天,韦光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显得很强硬。
“我是来接白锦母女回家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父亲正一脸平静的坐在门前抽着香烟,早在听到大路上摩托车“突突”响的时候,父亲仿佛意料到了什么一样,脸上就开始现出了一丝微笑,当看清了来人是韦光时,他就有些得意洋洋的点燃了一根烟。
“接她回家?凭什么?订婚了吗?你娶她过门了吗?”母亲竹筒倒豆子般的火爆脾气上来了,劈头盖脸一顿质问起来。
“我没钱,我穷!有钱的话,订婚,彩礼一样也不会少!”韦光也罕见的激动道。
“没钱你不会借?你那姓陈的哥哥不是小老板吗?”母亲怒怼道。“没钱你为什么要打我女儿的主意?”
“我......”韦光欲言又止,皱眉耸鼻,仿佛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一般,许久,撸起袖子高声叫嚷道:“我喜欢她!”
“我去你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白锦怀孕那么久,怎么不见你来看望她?奇了怪,搞得我的女儿好像没人要了一样,求着你娶她啊?别作梦了!你喜欢她,就不应该让她流那么多泪,受这么久的罪!”
“侄子陈友俊和我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过来,我知道她在受苦,我对不起她,但是,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弥补的。”韦光信誓旦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