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霍灵珊和霍京铮都在,灵珊正缠着霍京铮耍赖,不知道说了什么,笑的得意的很,看见佟宛进来才要说话,却在看见她胸口的那一大团污渍时,惊的一下子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灵珊从茶几后面快步绕出走到佟宛身边,扶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神色微疑,又凑近仔细闻了闻,猛地一把捂了鼻子,“酱油!”
她不是跟松本良子一起出去逛街,她还抱怨来着怎么不等她回来一起去,“宛姐姐,你……”
灵珊才想问她是不是有人欺负她,眼前一花,霍京铮突然伸手不管不顾的就将佟宛从她的手里捞了过来,害的佟宛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松本良子出去?”
霍京铮紧张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本良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伤害佟宛,她身上除了胸口的污渍,也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那这是?
佟宛见兄妹二人都紧张的盯着她,好像她一副要出意外的样子,慌的摆了摆手,“你们别误会,我没事,就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被侍应生打翻了盘子,泼了酱油在身上。”
“不会吧,这是哪家的侍应生这么笨?”
灵珊有些疑惑的看一眼佟宛,松本良子带佟宛去吃饭的地方,那应该是很高级的地方,那种地方的侍应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霍京铮显然也是存了这样的怀疑,不过当着妹妹的面,他不好问什么,只能是松了手,皱眉不快,“以后出去小心些。”
“是,我知道了,”
佟宛乖顺的应了,低头看一眼胸前的污渍,温和的跟二人暂时道别,转身上楼去换衣服。
回到房间,佟宛一边脱衣服,脑袋里面却一直在回想当时的情景。
她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从被泼了酱油,一直到松本良子送她回来,她一直觉得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却又说不上来。
长安路介于贫民区和市中心之间,说句开玩笑的话,进可攻退可守,本是开饭馆极佳的地方,可那家维斯料理偏偏开在里头的小巷子里,别说一般的贫民百姓不会去,就是有钱人家,像松本良子那样的富贵人家,就算是味道特别的好,也轻易不会巴巴的找了去消费。
她们去的时候,正是吃下午饭的时候,可是莲之东里面竟然一个客人都没有,那就说明这一家的生意并不是很好。青州城虽不大,但是维斯人却也是有的,如果真如松本良子所说有家乡的味道,那么有了松本家这样的大主顾,龙朔人不去,维斯人还是会去的。
还有那个叫做美和的小姑娘,她也很怪,明明长的甜美可人,可除了她们进门初始对她们笑过以外,再不曾见她有过笑脸。不但没有笑脸,仿佛,还很小心谨慎的模样,生怕惹了她们生气。
虽说服务生对客人是该小心招呼着,可美和的反应,好像不太像服务生对客人的态度。
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看着眼前刚刚换下来的旗袍,佟宛神色一阵惋惜,这会子才觉得心疼。
这样上好的苏绣,这样精致的花纹,顾嬷嬷已经年老,不知还做不做得出?
门口有敲门声传来,是梧桐的声音,她被泼了酱油,不说霍京铮,就灵珊那个好奇性子哪里坐得住,必定是等着她来要说清楚的。佟宛笑着应一声,随手拿了下午在月仙坊买的东西,随着梧桐下了楼。
果然,灵珊听说她跟松本良子下午去逛月仙坊间,心里正痒痒,一见她手里拿的东西,立刻惊喜的叫一声,欢快的拉了佟宛在身边坐,看那些胭脂的眼神都快要放光。佟宛忍不住一笑,把手里的东西往灵珊跟前一放,爽快道,“知道你惦记着月仙坊,那,东西全在这儿了,你喜欢的尽管拿,可不要客气。”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随便挑?”
里头有盒芙蓉胭脂,她觊觎了好久,同窗于家的四小姐早早就买了,整日在她面前显摆,涂在脸上颜色粉嫩的跟荷花似的,别提有多美!
奈何这东西极贵,她一个月的零用钱也才一块大洋,还要用来买别的,只能忍耐心里的小虫子一点一点的攒,却不想今儿宛姐姐居然买了!
看着灵珊惊喜的模样,佟宛也觉得开心,又把东西往前面推了推,“我买的时候,特意猜度着你的喜好买的,都给你也好,反正都是年轻女孩儿用的,还有这个玫瑰膏,用了之后气色很好,你可以试试。”
佟宛说着,就打开玫瑰膏的盖子,一股沁人心脾的玫瑰芳香顿时充斥在整个房间里。
灵珊一路欢呼,一边跟佟宛讨论各色胭脂妆品,霍京铮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们,眼眸里不自觉的带了笑意。
他看到出来,灵珊是真的高兴;他也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佟宛。
目光淡淡转开,落在佟宛脸上,虽说不是第一次见面,可这样正儿八经的瞧她,却还是第一次。
任何时候,她都是这样温温的,说话也温,办事也温,他从没见过她着急。就连她笑,也都是温温的,但是总有一种从里到外的温暖感,让人觉得她格外的真诚。
这种暖,是会吸引人靠近的暖。
他忽的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她被绑在凳子上,虽眉宇间有惧色,可却没哭,要不是他突然一枪吓着她,她也不会掉眼泪,在他面前示弱。
她外表看着温温的,可是骨子里倔强之际,极有主见,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她立马打开天窗跟自己把话说清楚,她不想他误会她,也或许,她不想欠他的人情,还被人讨厌。
正如唐青柏说过的,佟小姐做事极有分寸,不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女子。
可为什么第一次见,他救了她,她不但不感谢他,反而在监狱门口对他那样的冷淡,就好像,她因为他们霍家入狱,是多么一件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
桌上的胭脂膏子,大半都进了灵珊的口袋,那瓶玫瑰膏其实她也想要,可佟宛总共就买了那么多东西,她要是全拿走,多不好意思?佟宛瞧着她眼睛一直盯着玫瑰膏不放开,打趣的一笑,装作恍然,“哎呀,我倒是忘记了,我额头上还有伤,还在抹药,用不了这玫瑰膏!”
一边说着,佟宛一边为难的看灵珊一眼,想了想,将玫瑰膏塞进了灵珊手里,“不用怪可惜的,灵珊,你要是不嫌弃,你拿着用吧。”
“真的啊?”
灵珊一副感动到要哭的样子,虽不好意思,可还是紧紧将玫瑰膏握在了手里,不愿意松手。霍京铮被灵珊的声音拉回思绪,看着佟宛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再看灵珊收获颇丰的阵势,禁不住哭笑不得,“霍灵珊,你这样,算不算打劫?”
弄的她像是霍家的养女!她要不要这么丢脸的!
“哥!”
被戳中痛处,灵珊脸一烧,不依的扭了扭身子,看佟宛的眼神也就越发的不好意思,“宛姐姐,我今天拿了你那么多件好东西,正巧你那件旗袍毁了,我回头攒了零用钱,买一件同样的旗袍当做回礼,好不好?”
佟宛被她这副乖巧的样子逗笑,忽的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一边皱眉,有些为难道,“好是好,可我那件旗袍是苏绣的,如今南北略有阻碍,苏绣在北地可是紧俏货,你要攒钱买我那身旗袍,估计要很久!”
“啊?”
要,要攒很久?
霍京铮也跟着点点头,“我看那刺绣工艺是老式的,想必,是出自宫里针线嬷嬷之手吧。”
“是,是,顾嬷嬷从前是在宫里针线房当差的,是掌事嬷嬷来的,满清灭亡,顾嬷嬷无处可去,就随着我们生活了,我和母亲的衣服,大半都出自顾嬷嬷之手,费时的很。”
“啊?!”
灵珊脸色一白,有种想要切掉自己舌头的冲动,“这么贵啊!”
小脸一垮,“那我得攒多长时间?”
瞧着霍灵珊沮丧的样子,霍京铮绷不住大笑起来,边笑,边幸灾乐祸,“霍灵珊,你倒大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