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城位于丹穴山,远远望那城郭,就如峻岭一般,巍巍荡荡,景象非凡。步过一座玉桥,玉桥之下为万丈深渊,浓雾沉沉,与夜色融为一体。迎面是无数梧桐,一望无际。桐林之内俱是凤凰,通体泛着五彩色光,来往飞腾。盘旋飞舞,就如锦绣一般。
眼前的景象,陶兮看得如痴如醉。
桐林尽头,便是妖城。
城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来来往往,作买做卖,热闹喧嚣。十里长街花灯高悬,里面有座冲霄牌楼,霞光四射,金碧辉煌。穿过牌楼,是一座玉门,走过玉门,才望见栖梧殿。那殿约有十余丈高,极其宽大,四面都是亭台楼阁,将栖梧殿环抱居中。
街边一摊位周边不少人围观。陶兮也挤进人群凑热闹。看见摊上摆着一些奇怪玩意儿,有一只玲珑剔透翠色的酒杯看着非常漂亮,于是就拿起来,观看把玩。
那个摊主看见陶兮,顿时眼睛一亮。
“姑娘,喜欢这杯子?”摊主带着谄媚的笑。
“我就看看”
“姑娘,这可不是普通的杯子。这是?琈玉杯,任何酒倒入其中,都可变成顶级佳酿。让爱酒之人,拿得起放不下。”
“这么神奇?那我可买不起。”陶兮赶紧放下,生怕给摔了。
“不用买,你可以拿东西交换。”摊主笑容更甚。
“交换?”陶兮看了看自己的两袖清风,只有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子。
“这个可不行,这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摊主摇头,“这个我也不换,那个可以换”,他指着陶兮的脖颈处。
陶兮低头一摸,想起戴着白夕送的玉坠。
“这个更不行”,陶兮一口拒绝,又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个?”她贴身佩戴,绳子也被衣领完全遮住,按理来说,是看不见的。
白夕的本命灵石,一般妖怪虽不知晓是何物,但能感知其蕴含深厚的妖力,在妖怪眼中就好比人类苦苦追寻的长生不老药。
摊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接着说,“姑娘,我用这里全部的东西跟你换,行不行?”
这时,白夕已经跟来,悄无声息地站在陶兮身后。
“不行”陶兮摇头,作势要走。
摊主居然一把拉住了她,“姑娘,我们再商量商量”。
“放手”白夕瞪着摊主,声音冰冷,“她敢换,就怕你不敢要。”
摊主不禁打了个冷颤,眼前这个面若冰霜的男人,妖力深不可测,得罪不起。赶紧放手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
“小白,算啦,我们走吧。”陶兮扯着白夕的衣角。
“你看上什么了?”白夕扫了一眼摊上的东西,问道。
“没有,我就看看而已。”
“姑娘对这杯子挺感兴趣的。”摊主讨好地笑笑。
“多少钱?”
“这个……妖市规矩,只换不卖。”摊主为难地说。
白夕眉头一皱,什么时候有这破规定。其实,从妖市设立之初,一直是这规定,只是他从未在意,不知晓罢了。
他出来时也未曾带什么东西,便对摊主说,“你等着,不许换给别人。”拉着陶兮去找白璃他们。
白璃刚换来一件吉光裘(神兽吉光毛皮做的裘,入水不沉,入火不焦),一把灌羽扇(灌灌鸟羽毛制成的扇子,避邪防妖可做武器)。
白夕问他是否还有其他东西,他说没有了。
“那这个给我。”白夕拿过灌羽扇。
“哎,不成,这是给凝烟的。”白璃想要夺回去。
“就当我跟你换的,回去我将鸓羽扇(可防御火,且驭火自如,为己所用)给你。”
“呃?可以。”白璃一听,这个买卖划算。
白夕用灌羽扇去换了?琈玉杯,给了陶兮。
几人来到栖梧殿。
殿门外的守卫,大致核对请柬后,便放来人进去。当看到白夕的请柬后,那人眼睛不停地在白夕、请柬上来回看,再三确认,然后对白夕恭敬地说,“白夕大人,里面请”。
白夕一行人走后,那守卫立马向身旁另一守卫耳语了几句,那人便匆忙向殿内跑去。
殿内两旁的宾客席大半席位已落座,空着的位置要么是头要么是尾。
殿中歌舞者,无不是面似桃花,腰如弱柳,眼含秋水,眉似远山。
殿上妖王,一袭红衣,生得面白唇红,极其美貌。一双美目流转于宾客席,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在宾客群中寻找什么。突然定睛看向左侧筵席末尾,眼角含笑。红衣翩翩,轻身一跃,落至殿中央,向侍从一挥手。
侍从向四方宾客宣道,“今日有贵客远道而来,妖王不甚欢喜,亲自为贵客抚琴一曲。”
众宾客听闻妖王今日居然有雅兴亲自抚琴,都不由得抚掌击节,喜不自胜。同时又非常好奇是哪位贵客得以如此厚爱,相互间窃窃私语起来。
侍从搬来琴桌,放置上古琴。古琴露面时,又是一阵哗然。
“这不是焦尾琴吗?”
“哎呀,还真是”
“两千年的古琴啊”
……
众人唏嘘不已。
陶兮听见众人的议论,伸长脖子去看。先前离得较远,乍看之下,以为妖王是一美丽娇艳的女子。现细看,才发现是一妖冶俊美的男子。
她转头问白夕,“焦尾琴不是东汉之物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们这还可以找出很多你们失传的东西呢。”白夕淡然地说。
(“焦尾”是东汉著名文学家、音乐家蔡邕亲手制作的一张琴。蔡邕在“亡命江海、远迹吴会”时,曾于烈火中抢救出一段尚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他依据木头的长短、形状,制成一张七弦琴,果然声音不凡。因琴尾尚留有焦痕,就取名为“焦尾”。
《后汉书·蔡邕传》:“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后因称琴为焦桐。)
红衣妖王开始抚琴,四周顿时万籁俱寂。琴声宛转悠扬,动人心弦。其间,妖王目光一直流转于白夕身上,一曲弹罢,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众人又是一片哗然,妖王弹奏的曲子为《凤求凰》。大家猜测那位贵人定为妖王喜爱之人。前有司马相如情挑卓文君,便是以一曲《凤求凰》,拿下美人芳心。就更加好奇那位贵人到底何许人也。
陶兮虽没有音乐造诣,但是听闻这曲名为《凤求凰》,倒也知道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典故。又见妖王的目光一直看向他们落座的地方,也是十分好奇。
于是小声问白夕,“他是不是看上我们这儿谁啦?”
白夕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嗽了两下,说“除了你,他看上谁都跟我没关系。”
刚说完,妖王便向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宾客无不屏息凝视观之。
妖王径直走到白夕面前,“师兄,好久不见。”
白夕面无表情,“暗月,别来无恙。”
“师兄,可否后殿一叙,请!”暗月做出邀请的手势。
白夕拉着陶兮的手打算起身,陶兮却将手挣脱开。虽说她是非常好奇,但人家师兄弟叙旧,自己跟去岂不尴尬。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暗月意味深长地看向陶兮,说“姑娘,请一起去吧。”笑得极其妖媚。
白夕重新拉过她的手,握得紧紧的。陶兮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后殿。
殿中继续鸾歌凤舞,宾客席众口纷纭。
后殿。
暗月亲自为他俩斟茶,期许地问道,“夕哥哥,可是原谅我了?”
“师傅都不曾怪责你,我又何来原谅之说。”白夕轻轻浅啜一口茶,脸上仍是没有一点表情。
“那你为何一直躲着我?”
“我只是喜欢清静而已。”白夕顿了顿,“还有,不要再叫我‘夕哥哥’。”
白夕和暗月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没有外人的时候,暗月总是‘夕哥哥、夕哥哥’的叫,有外人在时,他才叫‘师兄’。
暗月眉头微蹙,随即又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他还是没有原谅他。
陶兮安静地在一旁喝茶,心里不禁思量,他俩怎么了?为何说要白夕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