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怎么能没有酒。”楼心月说着,起身从墙上的酒柜里拿出柳天酬送的洋酒,斟满一杯先干为敬。
柳天酬跟着喝了一杯,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今后你要是遇到什么难处,就让春樱来找我,我必定帮你办了。”
楼心月又喝了一杯酒,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笑意,“我知道你必定帮我的。”
柳天酬看着楼心月这副样子,难免有些心疼,却知道有些事当断则断。
纵然楼心月对他有情,可他却没有让楼心月做枕边人的打算。这些年他从来没有与楼心月过分亲近过,也是希望楼心月能明白这一点。
……
从楼心月那里出来,柳天酬仰躺在后座里困酒,睁眼时看见阿城在前面开着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柳天酬最看不惯别人吞吞吐吐,抬手捏了捏眉心,骂了一句,“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阿城从后视镜里看了柳天酬一眼,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惹他家少爷不快。
想要说的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改口说道,“今个儿太太请易少爷的西洋画老师吃饭,大少爷晚上没回,怕是易少爷会不高兴。”
柳天酬这才想起来,早饭的时候母亲确实跟他说过,晚上要请新来的西洋画老师在家里吃饭,叫他早点回。他光想着要去楼心月那里一趟,就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本就对楼心月心里过意不去,吃了酒有些火气,“他的西洋画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这个还不一定能教几天,都是些徒有其表的师混子,顶着革新的由头在大学里招摇撞骗,现在哪里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画家,不见也罢。”
阿城在前面应着声,最后还是说,“到前面的西洋点心店给易少爷包些点心回去吧,咱们柳公馆最惹不起的人就是易少爷了。”
“就照你说的办吧。”
柳天酬懒得多说话,继续仰在后座里,阿城说的一点儿都不危言耸听。
江易寒是柳天酬亲舅舅的遗腹子,当年南地大动乱,舅舅拿命替他父亲挡了一枪。平乱后不久舅妈病逝,母亲就把三岁的江易寒接到柳公馆,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养。
就连他那严厉到没有丝毫人情味儿的父亲,对江易寒都宠的舍不得动一根头发丝,说这柳公馆里最惹不起的人就是江易寒。
柳天酬吃完酒并不算太晚,临街的西洋点心店还没有打烊。阿城下了车,去到店里把能看见的点心都让老板包了一份,抱着大大小小的一堆盒子回来了。
柳天酬失笑,柳公馆的下人们自动练就了一身讨好表弟的好本事。
车子摇摇晃晃的开进柳公馆的大院里,柳天酬的醉意有些浓了,进门厅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被迎出来的二管家急忙扶住了。
起身的时候,猝不及防的看到迎面走过来一个熟悉的,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身影。
柳天酬站在原地,看得竟有些呆了,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大约也只有在他醉酒的时候才能看得真真切切。
那个美好的身影向他走近,再走近,能闻到那人身上淡淡的诱人的清香。这双眼睛仿佛能清晰看到那人白皙如玉的脸庞,甚至薄薄的眼镜片后面,恬静如水的目光。
骨节分明的葱白手指把帽子按在身前,那人向他礼貌的颔首,吐气如兰,称呼他,“柳先生。”
这一句柳先生一路甜到了柳天酬的心窝窝里,柳天酬下意识的伸出手抓住那人细白的手指,像是生怕眼前的人会突然消失不见一样。
激动万分的说了一句,“宝贝儿,你一开口,我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这句话说完,整个门厅里徒然变得鸦雀无声。身后阿城抱着的堆成山的小盒子,噼里啪啦的滚落了一地。
眼前神仙一样的人神色一凌,漠然把手指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丢下一句“柳先生,你醉了”,戴上礼帽,绕过散落了一地的点心盒走出门去。
二管家急忙撩起长衫跟了出去,嘴里赔着罪,“温先生,大少爷醉酒孟浪了,还请您多多担待。”
柳天酬回头看着心上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恍如大梦初醒,他这回难道是真的遇见了心上人本尊!
想起刚才自己满嘴屎味儿欠斯文,恨得抬手使劲往自己嘴上扇了几下。
正待转身去追,却被表弟江易寒的公驴嗓子给喊住了,“别追了,温远先生明天还会来的,你这一身醺人的臭气,去了也十分讨人嫌。”
表弟江易寒今天穿着整齐的西装打着漂亮的领结,一手掩着鼻子,一手在面前挥了挥,就好像柳天酬刚从酒缸里捞出来似的。
“你说……他叫温远?”柳天酬向来很会抓重点,心上人的名字当然听一遍就记得住。
温远,温远,柳天酬把心上人的名字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有些心痒难耐,温文尔雅,安静悠远。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又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真是人如其名,名冠其人。
柳天酬理(臭)所(不)当(要)然(脸)的把温远当成自个“媳妇儿”,不接受任何反驳,已经开始想象跟温远在一起那没羞没臊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