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的客厅里已经热闹非凡,母亲的姐妹们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温远的姐姐廖太太也在其中,穿着一身孔雀绿蕾丝暗花旗袍,看上去美艳动人。
女人们天生有一种奇怪的好胜心,尤其是在美这一方面,谁都不愿意输给谁。
柳天酬的眼睛到处寻找着温远。
最后在客厅的一角,看到温远站在那里,正对着拿相机的江易寒说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温远忽然抬起头看向柳天酬站立的楼梯口。
两个人的目光一触即分,温远又低下头去认真听江易寒说话。
柳天酬的内心极大的满足着,此时此刻,哪怕温远给的一个小小的暗示,都是给他最大的勇气和鼓舞。
转头无意间看到温远的姐姐满眼戒备的看着他,柳天酬不动声色的从楼梯后面的侧门走出去抽烟。
走廊里清冷寂静,只有阿城端着烟灰缸,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柳天酬揣着兜慵懒的靠在墙上,从嘴里慢慢的吐出一口烟气,透过窗子看着远处的天空。
半个月实在太长了,他跟温远还没有来得及彼此熟悉,就要分别,这种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计划。
内心无故焦虑着,想要对温远做点儿什么,又害怕适得其反。
柳天酬猛抽了几口香烟,把剩下的半截烟蒂按灭在阿城手中的烟灰缸里。双手揣进裤兜里朝大门口,吩咐阿城,“备车,出去一趟。”
阿城急忙回到客厅的门边,去取柳天酬的大衣跟帽子。
温远看在眼里,问身边的江易寒,“你表哥要出门吗?”
江易寒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看,正好看到阿城拿着柳天酬的衣服帽子出去,继续拿着相机取景,说道,“表哥明天就要去巡视茶庄了,得有段日子回不来,估计这会儿是跟他相好告别去了。”
“是吗?”温远忽然垂下眼帘,他倒是忘了,柳天酬私下里有个人人皆知的相好的。
今早来柳公馆的路上,他还在担忧柳天酬会像只大型犬科一样突然朝他扑过来。现在听到柳天酬出远门前去跟相好告别,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失落。
羡慕吗……
还是对那个人产生了不该有的奢望……
温远自己也说不上来,他的脚下本就是万丈深渊,却依然希望在这罪恶的深渊里能有人握住他的手。
温远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是个傻子吗,尽想些什么呢……
侧头的时候,温远瞥见姐姐坐在远处正在注视着他。
那束关切的目光,让温远霎时感觉芒刺在背,内心里燃起的火热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灭。
无力的转身回来,温远沉默着走出热闹的客厅,站在清冷寂寞的走廊里,抬手抓紧西装的衣领。
心脏好像被人狠狠捏着,好难受……
柳天酬是柳公馆唯一的大少爷,本就不该抱有任何幻想的。
更何况他,有喜欢的人啊……
……
柳天酬坐在车子里,单手支着下巴,心口突然的跳起一阵慌乱,这种不安让柳天酬紧紧皱起了眉头。
窗外飘过灰蒙蒙的人群和建筑,随处可见冬季的破败和萧条。
温远……
柳天酬伸出手指按在心脏处,心里默念着温远的名字。
小时候,赶上南地大动乱,路上全都是跟他们一样四处逃亡的人。有一次他和家人被人群冲散,父亲的义弟邓莲玉抱着他躲进一间破庙里。
邓莲玉把棉衣外套都脱下来裹住小小的他,把他紧紧的护在怀里,轻声的对他说,“小天酬你知道吗,要是觉得害怕的话,就在心里默念一个人的名字,妖魔鬼怪听到他的名,都会被吓跑的。”
时间一晃过去了很多年,义叔父邓莲玉也在平乱后不久病死他乡。
邓莲玉的话却一直深深的印刻在柳天酬心里,尽管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鬼话,柳天酬每每心神不宁的时候,总喜欢默念一个人的名字。
起初是义叔父,后来成了温远。
「义叔父,请您帮我保佑温远,他是我这辈子唯一所求。」
柳天酬脸上露出温柔宠溺的笑容,「世上只有一个温远,您说温远这样好,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柳天酬的车子开进一座深宅大院,有院门小跑着到后面宅子里通知管家。
车子在前院停稳,阿城下车替柳天酬打开后车门,柳天酬的大长腿从车里伸出来,高级定制英伦皮鞋踩在青灰石砖地面上。
“表少爷您来了?”穿着黑布绸缎马褂的管家已经迎了出来,向柳天酬打福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