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远看着柳天酬渐渐走远的身影,手指慢慢抓紧身上的大衣。这个人明明轻浮浪荡,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喜欢玩弄别人的薄情寡义之人,却偏偏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了温暖。
温暖,是这个冬天很难让人有切身体会的词。一个人越是对别人凶神恶煞,他的温柔就越显得弥足珍贵。
回国之后,温家往昔的风光已经荡然无存,迎接他的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尽管身边总会有人对他示以好意,心里总觉得这份人情迟早是要还的。
但是柳天酬的好却与别人不同,温远知道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温远,你没事吧?”张晓康吊着一只胳膊,一脸担忧的看着他,“刚才柳天酬靠你那么近,我还以为那个人又要出手伤人,真替你捏一把冷汗(真是吓死宝宝了呢),你是哪里得罪这尊活阎王了?”
温远神情淡淡的对张晓康说,“刚刚是个误会,柳天酬今后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魏立农高大的身影站在张晓康身后,一双清冷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温远老师,如果到柳公馆教书让你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替你出面。”
“是啊是啊,温远你还是离那个活阎王远一点儿,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张晓康赶紧接话,像个老妈似的,一脸的揪心。
温远藏在大衣里的手,紧紧的抓着柳天酬的大衣领,“让你们操心了,我不要紧的。”
“温远!”
张晓康还要说什么,让魏立农从身后拉住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温老师尽管开口,新民学社无论在政界还是商界,都有几分薄面。”
温远知道魏立农是在给他撑腰,心中却为柳天酬感到一丝难过,这个人本性并不坏,只是做人太张扬,难免会招人误解。
于是婉言拒绝了魏立农的好意,“多谢魏教授关心,如果有难处,会去找魏教授的。我还有课,先走了。”
说完,温远拉紧身上柳天酬的大衣,转身离开了。
张晓康皱巴着一张脸,“看温远魂不守舍的样子,那活阎王一准儿威胁他了。”
魏立农高大的身影负手立在冷风中,沉默着没有说话。
……
人逢喜事精神爽。
柳天酬回到铺子里,看着每一个经过面前的人都格外顺眼。
听说李四狗的老母亲生了病,柳天酬直接让阿城给了五块现大洋,让李四狗拿着去给老母看病,剩下的买些吃嘴。
他家温远说了,今后要善待周围的人。
“今天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街上的流氓混混聚群贴着围墙根儿站着,远远的瞧着柳天酬的茶叶铺子。才隔了一天的功夫,阎王爷好像又开始大发慈悲,当起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来了。
前天凡是让打了手的,今天都赏了一块大洋打牙祭。
没赶上打手的有点儿羡慕,早知道排队上大少爷那挨板子去了。
午后,堂弟柳厚德瞧着铺子里不太忙了,才晃悠进来。梳着流光的小背头,穿着锃亮的皮夹克,脖子里围着块红白格子的小方巾,活脱脱一流氓头子。
拿着袋小弟孝敬的红果,借花献佛的孝敬柳天酬。
柳天酬看破不说破,打开纸袋尝了一个。冬天的红果子干儿个大又圆,外面裹了一层霜糖,酸甜可口。
柳天酬吃着好吃,心里惦记着自己家媳妇儿。招来柳厚德小弟问清楚卖红果子的地方,吩咐阿城过去称几斤,给温远办公室的教员们都送几包。
柳厚德心思活泛,凑到堂哥柳天酬身边,嬉皮笑脸的小声说,“大哥,昨儿晚上听说(你)把人(温远)送回家了?”
柳天酬龇了下嘴像是果子粘了牙,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不该打听的别打瞎打听,小心让人拔了舌头喂狗。”
“瞧我这张臭嘴!”
柳厚德抬手照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我这不是替哥哥你着想吗,心心念念了三年的小情人终于回来了,还不得赶紧把人给弄到手喽,免得夜长梦多嘛。”
柳厚德话糙理不糙,因为柳天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尤其今天看到那么多女学生女老师围着他家温远,一个个像个蜘蛛精似的,恨不得把他家温远给吃了。
还有温远身边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指不定又对温远动手动脚。
光是这么想着,心里就妒忌的想要杀人。
柳天酬脸色阴沉的斜睨了柳厚德一眼,柳厚德吓得乖巧的站好,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触了霉头。
“我的事,听完就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管好手底下的人,让我听到一句不中听的,爷有的是钱赔他们的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