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金唯求美人顾
夕阳温暖的余晖笼罩在沉沉睡着的女子身上，形成了一圈柔和美丽的光环，瞧上去恬静而安详。
御天释轻手轻脚地在女子旁边坐下来，一颗悬着好久地心终于可以放下。“天祺，多谢。”
青衣的长发美男子挑了挑眉，颇有些意外：“能从你口里听见谢谢还真是代价巨大啊！谢就不必了，记得回去后把你的万年雪莲赔给我就行。”
“万年雪莲吗？”御天释眼中此时只有沉睡着的苏婼，轻描淡写、毫不犹豫地应允道：“好。”
“咦？”青衣男子疑惑地眯起他狭长的凤眼，看看床上的女子，再看看一脸温柔笑容的御天释，很是不解：“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也很宝贝那万年雪莲的吗？为了她你倒是一点都不心疼？”
“花是死的，人是活的。死的花反正放在那里也是发霉，还不如用来救活这么一个美人呢。”
“哟哟，好一个慷慨救美的英雄啊！”青衣男子阴阳怪气地回嘴，内心不满至极：“用的不是你的万年雪莲，你倒是会说漂亮话！”
“好啦好啦，我保证回去后一定会还给你的。不过是一朵破花瞧你急得。”御天释不耐烦地冲他挥挥手，这个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罗嗦。
“一朵----一朵破花？！”青衣男子闻之气结，竖眉怒道：“御天释！你小子能耐了是吧？一万年才开一朵的雪莲，天界也不过三朵！你却说-----哎呀！气死我了！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我才懒得救这什么苏婼！”青衣男子眼睛冒火，一手不停地抚着胸口。
呃-----忘了不能在这药痴面前说他的宝贝药材的不是的，要不他就要没完没了地唠叨个不停了。御天释暗暗吐了吐舌头作后悔状。
“万年雪莲在我的房间里的柜子里的第三个抽屉里的盒子里的暗匣里，你自己去拿吧。”御天释干脆把那万年雪莲所藏的复杂方位说了出来。
青衣男子的眼神立马亮起来：“你是说，你现在就给我？”
“是是是！”御释忙不迭道：“谁叫你救了苏婼呢，快回天庭去取吧，哥哥！”御天释脸上笑得真诚无比、如花灿烂，心中却在念咒语般，快走吧快走吧快走吧……
“这会儿倒知道我是哥哥啦？”青衣男子朝御天释抛了个媚眼，心下暗暗算计着，天释的那多雪莲比自己那朵要大了不少的说。这次的生意，还算不亏。
“臭小子，从小就只会在给我找了大麻烦之后才想到我是哥哥。好啦，我赶紧回去了，你在人间自己小心啊~~~~~~”
青衣一拂，人影烟雾一般弥散在空气之中。
“苏婼，苏婼，苏婼。”御天释轻柔地唤着。
苏婼吃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张放大的漂亮至极的脸。
“唯施？……”她不确定地问了一句。她此时不是应该在地府了么，怎么会看见唯施呢？
“嗯，是我。”御天释笑眯眯地应道：“苏婼姐姐，你总算醒啦。看来我真得好好谢谢御天祺了。”
“我记得我服下了‘血婴粟’必死无疑，为什么我，还会活着？”
“因为天祺啊，他救了你，他是药仙，把你带去了他的药庐。”
“药庐，云之彼端----对，我想起来了，我去了天庭！这么说，唯施你----”
“对不起，苏婼姐姐，我之前向你隐瞒了我的仙家身份。我其实是天界的上仙，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隐伏在人间的。”御天释避重就轻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隐去了他十六王子的身份以及此次隐伏人间的真正目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还不是说明的时候。
苏婼闻言一愣，沉默片刻方喃喃道：“如此说来，你果然不是凡间女子，是我疏忽了……也难怪我会在你身上看见她的影子……唯施，你太胡来了。若是被玉帝知道你私自找人带我去天庭，说不定连你也会被贬下凡。”
“你为什么不能去天庭？”御天释动作温柔地将锦被帮苏婼掖好，用平淡而又笃定的语气强调道：“苏婼，我一定会让你再回到天庭的……”
从苏婼提起天庭时那无怨无恨、只余落寞的眼睛里，他几乎可以断定，当年她的判天，绝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这个倔强的女子，她从来不说而已。
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完全不再把苏婼看作是公孙无彦那边的敌人。看来这次下凡的计划，除了扳倒公孙无彦之外，得有小变了。
紫月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神仙公子！快快快！楼下来了个不得了的客人！”
“不得了的客人？”御天释刚从苏婼那边回房，连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是啊，你快来瞧啊~~~~~”紫月拉着御天释的手往外拖，直到走廊的围栏旁边。“神仙公子快看！好多好多好多-----金子啊！”
楼下的大厅挤满了客人和姑娘，脸上的表情都有些震惊过度的呆滞。当然其中最不能忽视的一个，是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来的老鸨。
人群的中心是-----御天释揉揉眼，虽然隔着楼上楼下这么远的距离，那黄澄澄金灿灿的光芒还是耀得他有些眼晕----呃，还果真是，好多金子。
整整三大箱，足以把整个“舞月坊”给买下来。
老鸨咽了咽口水，满脸堆笑又小心翼翼地问金子旁边负手而立、神情淡然的男子：“不知公子开出这么高的价钱，是要点哪位姑娘呢？”
年轻男子头也不抬，手指准确地却直指二楼走廊：“她。”
御天释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打扮并不华贵、却浑身散发出华贵气息的年轻男子，不卑不亢，气宇轩昂，尤其是他的眼睛，清澈纯净，完全不似其他客人的混浊狡诈。心里不由对这男子产生了几分好感。
“不知公子究竟是何用意？付那么多金子，都可以买下几个唯施了。”“唯施”像一般的舞女那般掩嘴轻笑，三分轻佻，七分妩媚。
“那么唯施姑娘愿意出卖自己吗？”男子浅笑轻扬，笑得恰到好处，却是语出惊人。
御天释眼睛一眯，略感惊讶。这倒新鲜，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地问这样露骨的问题。以前的那些客人们，即使再想得到自己，嘴上还是尽量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遮掩其龌龊的目的。而这男子，脸不改色，眼睛还是毫不退却地直视着自己，仿佛他问的，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
这究竟是不要脸至极呢还是其中另有深意？御天释不觉又对他提起了几分兴致。
“那不知公子要买唯施做何呢？是要作妻作妾呢，还是杀了再论斤卖呢？”御天释回答得也大胆。
“嗯？”男子因为唯施出格的回答先是一愣，随即英挺俊秀的剑眉愉悦地一扬，不怒反笑道：“唯施姑娘果然是胆色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我果然没看错人。我听说姑娘如今可是京城人人称颂、争相一睹风采的舞魁啊，很多人都传言姑娘大有压过苏婼姑娘之势啊！”
话中虽依旧没有道明来意，但是御天释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原来这男子是公孙无彦的政敌啊！只是这么年轻，却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力，如此超然的气度，他，会是谁呢？
“咦？这是为何？”御天释不置可否地一笑，明知故问。他想看看这男子究竟做何反应，是何身份。
男子敛眉沉吟一会儿，抬首直逼视着御天释的眼睛，肃然道“此事事关重大，接下来我所说的，不管姑娘答应与否，都请姑娘不要透露给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耶？这么神秘？有趣！“好！”御天释一口答应。
“在下乃当朝太子，朱靖。”男子郑重其事道。
“太子？”御天释恍然大悟，难怪有如此惊人的财力和气度了。
对于当朝太子，御天释还是有所耳闻的。虽然帝王昏庸无能，这太子倒是人人称道的好太子，体恤民意，爱民勤政。只是如今朝廷的政权兵权多数在公孙无彦手中，太子纵有天大抱负，却无一展宏图之地。
“想必姑娘在民间也会有所听说。如今佞臣当道，镇国大将军公孙无彦几乎掌管了朝廷的所有大权，恣意妄为，百姓受苦。而我父王他又，又……”说到此处太子顿住，情绪颇为悲愤，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长叹了一声后，方才继续道：“我父王又太过荒淫，不理朝政。此次竟然想在坊间的风月舞馆之中选妃纳妃！而如今民间多认为公孙无彦手下培养的苏婼姑娘定会是被选中的不二人选。若是她做了宠妃，与公孙无彦里应外合，国家早晚会落在公孙无彦这逆贼手中了……原本我也是如此肯定，早已不抱希望。直到那天在将军府瞧见姑娘的惊世之姿，绝世之舞，方才觉得当真是天不负我！以姑娘的容貌和舞技，未必不是苏婼的对手，甚至以在下看来，姑娘可以说是更胜一筹。如果届时姑娘能被选中，那公孙无彦的诡计就行不通了。所以在下再次恳请----望姑娘能申名大义，为国捐躯！”语毕他朝御天释深深一揖，那姿势似乎若是御天释不答应，他就长揖不起。
这太子倒真如传闻中那般礼贤下士，为民请命。御天释看着他的眼中又多了一分激赏。
只是“为国捐躯”？这未免有点太严重了吧？御天释失笑。这太子，虽然着实正直大义，以天下百姓的命运为己任，但是未免太过爽直，缺乏一点计谋。难怪他带领的那支专门与公孙无彦抗衡的民间义军“忠勇军”老是打败仗。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改变了注意，也许前一阵玉帝的旨意也并非那么无趣。
“太子认为，即使我有幸被选中入宫为妃，到时光凭我一个区区弱女子的力量，就能挽回天下大势么？”御天释反问。
“这……虽然不一定可以，但是，但是……”太子语塞，显然还没有想到这一步，神色很是惊慌。
御天释嘴角的笑意转深：“唯施斗胆和太子殿下打个赌，万一，唯施被选定为妃，今日被册，明日公孙将军就能用计将唯施废了，然后他可以继续扶持苏婼姑娘封妃。即便没有苏婼姑娘，他还能扶持莲瑟姑娘，还能扶持秋霜姑娘……天下能歌善舞的绝色佳人何其多，以公孙将军的手腕和势力，他可以任意选一个为其所用，相信这点，以太子殿下对其了解，该不会置疑吧？”
“这……后宫选妃之事，岂是他一个将军能左右的！我父王也绝不会同意！这，这不可能！这……”太子大惊失色，嘴上却还在极力否认。
“唯施只是说万一-----但是这个‘万一’发生的可能，想必太子殿下自己心中很清楚。‘万一’不能阻止，但是‘万一’如果发生，我们却可以制造另外一个‘万一’让这个‘万一’产生的结果不能衍生公孙无彦想要的东西。”御天释不紧不慢地说，朝愣住的太子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唯施这儿就有个很不错的‘万一’，今日天色已晚，就先不说。明日午时，还请太子殿下在‘忠勇军’大营等我。”
“忠勇军大营？！”太子惊地一跃而起，全然忘记了方才的周全礼数，口中喃喃的尽是不可思议：“唯施姑娘，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我是----”
我怎么会不知道，嫦娥那阴险的女人早就下凡来传达了我那混蛋老爹的意思了。
御天释想到适才太子惊惶失措的神情，就会连带着想到某日嫦娥嘲笑自己的讨厌嘴脸。
某日，大概是御天释刚来“舞月坊”还没几日的时候，老鸨领来一个穿金戴银、一身铜臭、一看就是俗不可耐毫无品味的暴发户，说是那其貌不扬的老头子是千里迢迢慕名而来，出了重金想要求得唯施一舞。
当时寻思着这种暴发户出身的老头定没什么欣赏能力，于是他就敷衍了事、偷工减料，胡乱舞了几段。
哪知他刚舞完，那老头子先是冷哼了一声，然后夸张地笑了出来，满脸嘲弄不屑之意：“哈哈哈……真是笑死老夫了！你这种稀松平常毫无亮点的舞艺也敢号称是这儿的头牌舞娘？”
“什么？”御天释完全被老头突如其来的嘲笑笑懵了。
老头子那外凸的金鱼眼朝上一翻，咳了一声，继续把御天释批评得一无是处：“表情糟糕，动作糟糕，技巧也糟糕！我看你还是趁早摘了花牌，退位让贤吧。”
御天释还是第一次被人在舞艺上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看上去什么都不懂的暴发户死老头子！何况方才那几段，虽然的确没有达到自己平素的水准，但好歹也够得上舞坊一般姑娘的舞技水平了。御天释心下实在是不服，一怒之下，也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处于服务行业的、顾客至上的职业舞娘了。
“这位老爷既然如此有见解，倒不妨亲自舞上一段如何？也好让‘技不如人’的唯施能有机会‘无地自容’啊。”御天释冷笑道，然后一把扯下舞衣往地上一扔，挑衅地看着老头子。
“呵呵，如此再加一条，态度恶劣。”老头子正中下怀地奸诈一笑，竟然答应了：“行，你好好看着，最好先挖个地洞预备着，省得到时无处可躲。”他从地上捡起御天释的舞衣披在身上。七彩绚烂的舞衣衬着他肥胖溜圆的身体，如同披着孔雀羽毛的大狗熊，那形象很是可笑。老头子却是不以为意，兰花指一翘，乱糟糟的眉毛一扬，双臂上的水袖熟练利落地一甩----立刻像是返老还童般活力四射，舞得天旋地转，天花乱坠。
御天释被他的舞姿彻底震住。这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白日活见鬼！
为何这老头子会舞得这么出色，无论是动作还是神情皆是与舞曲珠联璧合，相得益彰？除了他那球一样的身材，一切皆完美地无可挑剔----简直就像某人一样。
等一下。某人？
“喂！你究竟是谁？”御天释终于忍不住，指着老头子的鼻子质问道。
“能跳舞跳得让我们高傲的十六王子都目瞪口呆的还能是谁啊？”老头子扬起阴谋得逞的快意笑容，大声宣布：“当然是我------天地之间第一舞神啦！”“我”字开始，老头子原本粗哑难听的声音俨然变成柔媚婉转的女声。再看那老头子，不知何时，竟已化身成为了一位长裙曳地、青丝及腰、身形婀娜的绝代佳人。
“嫦娥？！是你！”御天释叫道。怎么回事？她怎么下来了？！
嫦娥却忽然收敛了笑意正经起来，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清清嗓子，扬声念道：“玉帝有旨，十六王子御天释在人间执行任务期间，除了在‘舞月坊’作为舞娘卧底之外，另有要务。即协助人间的太子对付公孙无彦，并帮助太子登上大宝。如有违命，后果自负。”
“什么太子？我为什么要帮他？”御天释皱起眉头极度不满。有完没完？在这什么“舞月坊”扮舞娘已经够麻烦了，还要帮什么太子？难道他十六王子下凡是来做苦力的吗？
“因为那太子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他才华横溢，他正直勇敢，他一直在为打倒公孙无彦的伟大事业作贡献。他还在民间组织了一支‘忠勇军’，走人民群众路线。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无论谁当天子，反正就是不能是公孙无彦……”一大堆的理由。这玉帝为了打赢这次与佛祖的赌，连繁琐的细部资料都收集得十分齐全。
不过十六王子御天释才不会轻易吃这一套。
“回去告诉玉帝老头子，我坚决不同意。”
“玉帝说了，要是十六王子不愿意，最后让公孙无彦那条虫成了龙，那么十六王子一回天庭就即日迎娶东海三公主。”嫦娥很尽职地做着传话的工作，并秉承玉帝的口谕，把御天释的抗议当空气。
“还有哦，”嫦娥故意装出关心的模样，危言耸听：“我听说，那三公主可不是一般的野蛮。据说最近龙宫龟丞相因为受不了她的虐待，被迫告老还乡了，龙王爷则被气得一夜白了头哦。”
黑线！满脸的黑线！
御天释恨得牙痒痒的却毫无办法。最后哑着嗓子闷声道：“说完了吗？还有吗？”
“还有还有，当然还有！”嫦娥再度笑得无比奸诈：“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这也是为什么是由我下凡来传命的原因。刚才我已经用法术把你跳舞的那段画面给留存下来了，等我回到天庭就要公布于众，让众仙瞧瞧所谓‘舞胜嫦娥’的十六王子真正的舞技。所以以后你回来后，别再大言不惭说什么你斗舞曾经赢过了我啦，免得你被人嘲笑不自量力、吹牛不打草稿。嗯……好了，就这些。”嫦娥一口气把此次下凡的真正目的说完，朝脸色发青、表情僵硬的御天释露出个只属于胜利者的娇媚如花、意味深长的笑容，飘然而去。
御天释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果然，那谁谁说得一点儿都不错，宁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喔，尤其是美女，尤其尤其是像嫦娥这样的著名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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