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降佳人露锋芒
整个舞坊鸦雀无声。
直到一曲终了,御天释收回方才还舞得如虹绚烂的水袖,气息稍乱:“这样行了吗?”
一句轻问,打破了舞坊大厅适才仿佛被魔咒惑住般的寂静。
众人彼此交换了下难以置信的神色,突然一致站起身鼓起掌来,如雷的掌声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惊叹。
“我的老天爷!刚才的舞是真的吗?不是我在做梦吧?”
“这是嫦娥下凡哪嫦娥下凡!”
“这,究竟是哪儿找来的天仙姑娘?妙极妙极……“
……
老鸨微眯的眼睛先是陡然睁圆,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儿之后,又眯成一条细细弯弯的缝儿,狂喜之情溢于言表。忍不住同其他看客一般抚掌大笑道:“好好好!当真是好啊!”
原本“舞月坊“的头号招牌是有“冰山美人”之称的苏婼。但是这苏婼虽然美艳无双无奈性格冷淡,好多有钱有势的客人想要她献舞都会被她一口回绝,让自己损失不少。偏偏苏婼又有镇国大将军在背后撑腰,即使自己对于她有诸多不满也不敢多言。
而如今真是上天眷顾,又给“舞月坊”送来眼前这棵“摇钱树”!
这女子,容貌美得有如天仙下凡,舞技好似公孙大娘再世,比之苏婼,有过之而无不及!哈哈哈哈!有了她,“舞月坊”在京城就更是任何教坊都无法比及啦!
老鸨早已忘记方才想要打压她的心思,只顾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御天释,仿佛看着即将流进荷包的数之不尽的金银。半晌之后才想起来问:“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御天-----叫我唯施好了。”御天释随意想了个颇具风尘味的名字。
“唯施吗?好名字好名字!也只有西施才能与姑娘媲美啊!”老鸨眉开眼笑地奉承道:“从此,唯施姑娘就安心在我‘舞月坊’住下吧,需要什么尽管和我说。”
“多谢嬷嬷收留。”御天释装模作样地垂首恭顺道谢,眼睛却往二楼走廊那扇半开半阖的雕花木窗扫了一眼,素色衣袂的一角在窗户边缘一闪,消失不见。
京城最负盛名的“舞月坊”再次声名大振,皆因一位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名叫“唯施”的女子。
见过唯施真人与其舞蹈的人都会感叹:此女只因天上有,其舞不得几回观。
确实是不得几回观。
“舞月坊”那嗜财如命的老鸨当然不会放过这次能够大赚的机会,唯施献舞所需的价被提得直逼“舞月坊”的头牌舞娘苏婼。普通的百姓也只能闻名兴叹。
然而自有数不清的富豪或权臣,捧着大堆的金银上门只求唯施一舞。甚至有时候光是偿付大把的金银还不够,还必须遣府里的下人提前几日至舞月坊预约,方才能够如愿以偿。名副其实的“千金易得,一舞难求”。
对此老鸨自然是正中下怀、得意之极,她一有空就站在舞月坊大门口呼喝炫耀:“来人哪,赶快修修这门槛!瞧瞧,这都被踏平了。”
只是有人欢喜自有人烦闷。
比如唯施姑娘其人,十六王子御天释。
纵然跳舞是他本就十分喜欢的,但如今每日都要舞上数场,时间一长不免腰酸背痛,何况还要随时小心某些好色之徒的动手动脚、图谋不轨,实属不易,至少要比在天上当那个无聊的十六王子难多了。
今日的客人亦是有增无减,直至月上西楼,才打发掉了最后一位。因为是在人间,身体亦不比在天界那般神力无穷不知疲倦。御天释一面揉着发酸的大腿一面埋怨着天上那对无良的父母给自己安排这样辛苦的卧底工作。直至门前,方始发现自己的房内已然亮起了灯,明晃晃的窗户纸上投射出一个身形婀娜的女子剪影,并不是随身时候他的侍女紫月。
御天释心念一动,推开虚掩的门。
素衣女子长裙曳地,负手而立,闻见“吱呀”的门声依然身形不动,也不出声,静静的,浑身上下散发出清冽不可侵的气质。
果然是她,苏婼。
御天释颇为意外,在舞月坊的半个多月,苏婼没和自己有过任何交集,仿佛自己的出现对于她来说毫无关系。御天释知晓这一阵时间通过舞月坊老鸨的刻意宣传以及那些富豪权贵们的无意称颂,唯施的名声在京城已经大盛,并隐隐有超越苏婼之势。然而无论是苏婼还是她背后的镇国大将军公孙无彦,却皆是毫无动静。御天释暗自觉得讶异,难道说公孙无彦的计划已经万无一失到可以左右民间的传闻和皇帝的选择么?他就完全不在乎会突然出现像唯施这样的意外来阻碍他的大计么?御天释还在苦恼着其中的原因以及要如何接近苏婼来探知一些必要的底细,却没想到今日苏婼终于沉不住气,找上门来了。
“咳咳……苏婼姑娘,来唯施房中不知有何请教?”御天释故意大声地清清嗓子,大声问道。
苏婼缓缓回过头来,没有立刻回答,只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无法言谕的眼神射过来,幽怨,清冷,或者还有其他的情绪,御天释猜不出来。只是在这样复杂的眼神的注视下,一向脸皮很厚的他却突然心跳加速,紧张起来。
“离开‘舞月坊’,否则你的处境将会很危险。”苏婼凝视了御天释少顷之后终于开口,一开口却是唐突的逐客令。直接地让御天释都觉得这第一次的交锋实在不符她看似冷静淡凝的性格,未免因为意图太过仓促而显得她心里似乎底气不足。
“为什么?”御天释反问道。苏婼的语气听似冷冷淡淡的不带任何情绪,但是凭御天释的擅于察言观色,却很容易从中捕捉到一丝忧虑的情绪。
苏婼还是定定地看着御天释,眼神闪烁不定。半晌之后她只说了三个字:“你会死。”
情绪比之前逐客令愈加的焦躁不安。
这是示警还是示威?御天释看着苏婼语毕后恢复冷凝的玉颜有些犹疑,脸上却依然装作不动声色、不屑一顾。
“这算是在威胁我么?”他满不在乎一笑,言语故意轻佻而挑衅:“是因为唯施的名号在京城越来越响亮,大有盖过‘冰山美人’之势,所以如今姐姐这‘冰山美人’终于是坐不住了?”
苏婼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她果然是不信。也是,怎么会信呢?有哪个舞坊的姑娘会愿意在荣华富贵、功成名就即将到来之前轻易拂袖而去?罢了罢了,她不过又是一个贪慕虚荣的舞女,自己究竟是为何鬼迷了心窍,一改往日行事的原则来管这桩闲事,不是早已冷漠无情到不将旁人的生死放在心上了么?就因为那日的一舞,从她的身上似乎看到了那人的影子?荒谬!明知道那人已是永远不得见了……究竟何时,才能将在天上的那些日子完全遗忘?只有遗忘了她漫长生命中唯一一段的甜美,才能比较容易消磨如今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期盼的痛苦时光吧。
苏婼又看了眼这个容颜完美、身段窈窕的绝色女子,最后一丝怜悯不忍的情绪从眼中缓缓隐去,回复到她一贯的古井无波。
言已至此,既然她不信,多说也无益。日后的生死,也只能凭自己担待。
苏婼收回目光,不再发一言,越过御天释离开了他的房间。房门“吱呀”一声再次掩上,除了屋内余下隐隐约约的苏婼身上那似兰似麝的幽香,别无痕迹。
来得莫名其妙,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又走得莫名其妙。
御天释转过身来脚步一顿,终于还是没追。追也没用,苏婼定是不会解释任何原因的。不过那些莫名奇妙的话再加上苏婼微不可察的忧虑与失望,稍微一分析,示警的可能性显然多过示威。只是苏婼为何要来警告他呢?她不是公孙无彦那边的人吗?何况以她淡漠无情的性格,即使自己被杀,也与她无关吧?
御天释眼睛微眯着不由有些糊涂,这个苏婼,当真是迷一样的女子啊!
而要解开这一个迷,他恐怕还得费上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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