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邵廒的王府是汴京城中除皇宫外最为恢弘的建筑,从兴建到竣工整三年,投入不知多少人力物力,细细修成。规格虽严格按照亲王府邸定格所建,其间亭台楼阁却精巧过诸王,书画摆设,奇珍异宝藏量也只有皇宫敢说多于它。什么“一笔先生”和“万笔夫人”的真迹,苏杭园林的奇石俊景,北方大漠的奇品良驹,应有尽有。晋王为人高调,又是皇子中最年长最势大,于储位最有望者,逢年过节府门都要热闹几成。
这煌煌晋王府自然不能没人打理,所幸晋王元配染病薨了后,晋王于四年前迎娶了凤氏本家四小姐凤淑惠为妻。这位晋王妃为开国功臣之后,自幼贤名远扬,在两位姐姐淑良与淑德入宫为妃后,人人都说她和三姐淑贤也必属皇家。果不其然,四年前凤淑贤被指婚晋王,可惜凤淑贤后来突发疾病,住所走水烧了半边容颜,自知不配再做晋王正妃,自请废亲。皇帝邵典既不愿皇家落一个失信退亲之名,又心疼儿子终日要对着这么一位“半面妆”(1),左右为难之际,当时还是景郡王的邵廪提出纳凤淑贤为自己的侧妃,如此既解了皇家的信任危机,也让晋王另觅正妃。而皇帝早有此意,可是当时晋王府里两位侧妃位置已满,总不好让凤家女儿委屈为孺人,邵廪此议让皇帝大为赞赏。最终,凤淑惠代替姐姐嫁为晋王妃,而凤淑贤等邵廪守母孝(2)期满,为邵廪侧妃。此后,晋王正妃和赵王侧妃操持王府内外井井有条,品行端庄,从不争风吃醋,人人提及晋赵二府的两位凤妃娘娘,都是赞不绝口。
“赞不绝口?”凤淑惠蹙眉,握紧手里王府收支明细的账本,“我为正妃,三姐姐为侧妃,分属二王,岂能相比,真真乱了规矩。”
“可不是。”一旁拨弄手炉的是侍女蜜言搭腔,“族谱上虽写三小姐是本家嫡小姐,实为表小姐,从这起便不合与您跟大小姐二小姐相提并论。”
“大胆。”凤淑惠抬高一点声调,小心控制不失身份,“我如何能在凤端妃娘娘(她大姐)、凤婕妤娘娘(她二姐)前被提及。更不提父亲将三姐姐记在名下,就是凤氏本家小姐,你是什么身份,胆敢妄议这些?”
“是奴婢糊涂。”蜜言立时跪下请罪,“奴婢稍后当值毕,定不耽搁去内宅管家处领罚。”
“起来吧。”蜜言跟着凤淑惠已久,一时失言,但自我处置算是妥帖。
“禀王妃,言及凤侧妃,方才赵王府差人送来一张笺。”蜜言呈上那大红笺子。
“这是......”凤淑惠拿三根手指拈着拿笺子,着半只眼看了个大概,省下一只半仍粘在她那账本上,“吕氏,崔氏,曹氏?这皆是此次备选待诏。”
“王妃真是关怀王爷。”蜜言道。
“那是自然,我为妻,又是王府主母,再者,待诏若是入府,来日都是姐妹。”
“王妃以慈掌家,不妒不怨。”
“赵王府倒是懂事,先着人让我们知道赵王看上的人,免得兄弟因女子坏了请份。”凤淑惠点点头,“这些女子也非大家之女。”
“这曹莘美貌......”蜜言有些担心晋王因为曹莘美貌而想她入府。
“美貌者若无德,怎堪入我晋王府?晋王府人美貌,美德皆不可少,小户人家出身多无德,大户之女才好。如这位河滕郡公家的阴姑娘。容貌虽不及曹氏,品行定然在她之上。”凤淑惠就这一句话,便定了曹莘的归处。
而后,晋王妃在晋王耳边如此这般一通耳边风,晋王虽贪恋美貌,却也看不上曹莘出身偏僻,母亲又是女科举,于是放过了曹莘。